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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金库店内景
筱田建市
高山清司
“国粹”扒金库疯狂的弹珠
扒金库学名叫弹珠机。20世纪初期,发明于名古屋市,1942年曾被禁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1946年获得解禁。慢慢地,纯机械的弹珠机加入投币式赌博机元素。随即风靡日本,“可以说,扒金库已经成为日本的‘国粹’之一了。”据姚耀介绍,正因为它衍生出的博彩成分,便使其难以避免与有组织犯罪和洗钱扯上关系。
在日本,有个特殊的词语:风俗。与众不同的是,在日本,“风俗”的意思带有较强的灰色性质,色情行业和扒金库都可以归入“风俗”行当。日本有专门的《风俗营业法》,对该类行业进行规范化的管理和限制,扒金库便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洗钱变戏法
百亿大挪移
“搞钱”不仅体现在赚钱上,从某种程度上说,更重要的能力,还是所谓的洗钱,“说到洗钱,最在行的就是,‘山口组’下属‘五菱会’老大梶山进了。”姚耀接下来讲述的故事让人目瞪口呆,果真如魔术般不露痕迹。
“五菱会”洗钱事件中,除了梶山进之外,还有两个重要人物,分别为瑞士信贷银行香港分行职员福岛一郎(化名)和“金融掮客”佐伯信(化名)。
福岛一郎与梶山进扯上关系完全是因为梶山进的洗钱,梶山进也成了福岛一郎进入金融行业来的最大客户,一般来说,如果在日本国内遇到梶山这样背景的日本大腕,正规的金融从业人员都会避之不及,但身在海外,加上业绩压力,福岛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要知道,梶山进在账户上的资金流转是1亿美元以上的金额,其他几百万美元的小客户要招揽多少才能达到这个数字啊!”姚耀解释说,当时福岛一郎发现,这位“超级客户”手头绝大多数拿着的都是日本的贴现债券。
很显然,经验丰富的梶山进已经感觉到贴现债券的寿命不长、安全系数存疑,于是,他急于将手中持有的98.5亿日元的贴现债券尽量不留痕迹地转移到海外的账户上,以便彻底把这笔不义之财洗得干干净净。
其实,瑞士信贷银行对梶山的资金来历存有怀疑,也多少知道点其复杂的背景。但在业绩压力之下,最终只要被调查对象的资金没有明确的来历不明的证据,银行各个部门和主要领导,往往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首先,在梶山进委托的基础上,瑞士信贷银行香港分行向渣打银行东京分行发出指示,要求将存入日本证券代理行的这批债券兑换成现金后,汇往香港的指定账户。
第二步,渣打银行东京分行接到以上指示后,便向日本证券代理行发出将相关贴现债券存入的通知。而此过程是需要存入者的真实姓名、护照或身份证等证件,而代替梶山进抛头露面的正是佐伯信。“当然,整个汇款金额的5%便成了对他的回报!”姚耀说。
接下来就是赎回现金的步骤了,由于存入日本证券代理行的贴现债券大多没有到期,要兑换成现金的话不得不中途解约赎回。值得注意的是,贴现债券本来就是不记名的,而佐伯信只不过以代理人和经办人的身份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该债券到底属于谁,仍然是个秘密。
最后一步,兑换成现金后,日本证券代理行向渣打银行东京分行(其基本账户设在东京三菱银行)汇款,再由渣打银行东京分行将钱汇往瑞士信贷银行香港分行。
“洗钱完毕,整个过程虽然牵扯到多家银行甚至跨国,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里需要补充说明一下。”姚耀告诉记者,由于日本证券代理行,以及渣打银行东京分行、东京三菱银行,都属于日本国内金融机构,其间的汇款,不管次数多么频繁、金额多么巨大,都不受监管、也不会令人生疑。
更妙的是,虽然瑞士信贷银行在日本没有金融许可,但其本身的决算业务统统委托给了东京三菱银行,于是,当渣打银行将折扣券兑换出来的现金汇往瑞士信贷银行香港分行时,走的都是东京三菱的管道,“而同一银行间的资金往来,还需要向税务署申报或备案吗?”
风俗行当的洗钱黑幕
日本国内的《风俗营业法》第二条第一项第七款对扒金库行业的定义为:通过设备和游戏诱发顾客产生赌博投机心态的营业活动。游戏的结果,顾客通过得到的金属钢珠交换物品。
扒金库的基本玩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玩者将购买的小弹珠大量地投入弹珠机中,等待砸落更多的弹珠。现代的弹珠机经过改造后,增加了一个可以控制钢珠发射速度的原型控制器。弹珠在射出后会随之跌落底部,少部分钢珠会跌入一些特定小闸并弹出更多的钢珠。
玩者可选择继续玩或者拿去换奖品。“在日本的法律下,扒金库店不能直接以现金来买取玩者所赢的钢珠,所以必须以其他的奖品和玩家交换。”姚耀告诉记者,奖品分为“一般奖品”和“特殊奖品”两种。
一般奖品种类异常丰富,为了吸引更多年轻人的眼球、满足顾客喜新厌旧的胃口,很多扒金库的老板会把奖品放在仅次于店铺经营的重要位置,间接促进了扒金库店的采购消费。“这里面的洗钱猫腻并不在一般奖品,而是特殊奖品。”姚耀说。
“特殊奖品”的兑换,按照法规,只能放置在扒金库店铺之外,有需要的玩家可以选择用弹珠换特殊奖品,“这些特殊奖品最终是能够在扒金库店附近的奖品收购店兑换成现金的。”据姚耀介绍,能够“收购”扒金库店铺赢来的特殊奖品的兑奖商店,必须取得日本所在都道府县的公安委员会的特别许可,但《风俗营业法》二十三条第一款的规定,禁止扒金库店自己经营奖品收购项目。“这就使得,扒金库老板用其他人的身份在店周围开设特殊奖品收购店,其实幕后老大都是一个人,目的当然也是为了洗钱。”姚耀说,“其实顾客们也大都知道这一点,不过谁都不会多管闲事。”
“这些特殊奖品在收购店兑换现金时是用不着讨价还价的,甚至都不用说话,因为每一件奖品都有它固定的兑换价格标准。”姚耀告诉记者,目前,在东京和神奈川以500日元和1000日元为基本单位,九州、四国等地的城市大多以200日元、500日元、1000日元为基本单位,个别地方也有100日元为基本单位的。
依靠顾客进店后买筹码打游戏,以及兑换奖品的不停进货,扒金库就能获得相当不错的现金流和利润,而特殊奖品收购店又可以通过回收玩家的奖品将黑钱散出去,而且扒金库店又是合法经营。“对扒金库的经营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很好的洗钱手法。”姚耀笑道。
扒金库的“特殊顾问”
根据日本刑法的第185条,类似扒金库特殊奖品兑现的行为,其实属于赌博行为中,钱的再分配方式,是违法行为。
“但问题是,至今为止,日本的最高法院从来没有接受过扒金库营业的赌博罪起诉或公诉案件。”姚耀说,“其实,日本各界都承认,扒金库是‘事实上的赌博’,但因为扒金库行业与警方、甚至政界的渊源很深,一直处于一种被默许的生存状态之中。”
姚耀写这本《洗钱内幕》时,他的日本搭档秋叶良和,通过在日本国内的关系,找到了一位愿意匿名与姚耀聊天的扒金库经营者,“他告诉我,他店里现在有一个顾问,曾经是一名警察,而现在管他的店的公安委员会里,有3个现任警察曾经都是这位顾问的徒弟,你说这个店还能有问题吗?”
原来,警视厅是扒金库行业的监督机构,各个都道府县的公安委员会也承担着对扒金库经营和扒金库游戏机的检验和认证责任,“可以说,警方掌握着扒金库业者的生杀大权。”据姚耀透露,对游戏机进行检验认证的保安通信技术协会的前会长山本镇彦,之前就曾经是警视厅的高级长官,而这个技术协会1/3的职员竟然都是警察出身!
“这是明摆着的,对扒金库行业进行全面技术和认证监管的保安通信技术协会,几乎成了退休和离职警察的养老院。”姚耀说,日本扒金库游戏机著名生产厂商ARUZE的常务顾问前田健治,就是前警视厅的警视总监。
事实上,很多扒金库店铺甚至名正言顺地刊登招聘广告招募警察身份的人当干部,其目的不言自明。姚耀说:“日本的民间团体经常进行示威抗议,但收效甚微。”
新报记者任博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