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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拍摄于纳米比亚的西海岸城市鲸鱼湾,一些当地人从一家中国商店门前走过。
杜阿拉是西非国家喀麦隆的港口及经济中心,但在出差去那里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大西洋畔的城市,更无从想象,竟然有一大批中国人在那里落地生根。
在杜阿拉一条主要的商业街上,满街都是头顶货筐(没错,是用头顶)叫卖皮鞋、打火机或面包的小贩,烤香蕉的气息混杂着节奏强劲的当地音乐,是一幅标准的非洲市井图。然而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来自温州的阿通和他全家。当时还不足30岁的阿通聪明干练,已是喀麦隆中国商会的一名副会长,在这条街的中国商城拥有自家的店铺。
中国商城很像国内的批发市场,一个又一个摊位主要经营服装鞋帽,二楼竟然还有制作拉杆箱的作坊。阿通一家就住在中国商城斜对面的一栋三层楼上,由父母经营着客栈和餐馆,虽然和国内比起来显得条件简陋,但在当地中国人当中却很有名,因为不少从喀麦隆其他地区和周边国家来杜阿拉寻找商机的中国人,都选择在这里吃住,同时交流各种信息。我在那里遇到一位刚从卢旺达来的中国人,他从机场一出来就请司机把他直接拉到“有中国人开店”的地方,他想看看喀麦隆有没有更好的做生意的机会。许多在非洲的中国商人就是如此,始终在寻找下一个更好的机会,处于漂泊的状态。阿通一家更不简单,到喀麦隆之前是在东欧的塞尔维亚做生意的。我问他:这跨度也太大了吧?他说:也是因为听朋友介绍后来这里考察了一下,发现机会还不错,就呆下来了。
离开杜阿拉时,我在机场注意到一个写着欢迎词的通告牌上,除了印刷的英语、法语、阿拉伯语和斯瓦希里语,最底下一行是用粗签字笔临时手写的歪歪扭扭的中文:“欢迎您到杜阿拉!”当地显然已经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来到这里的讯息,我相信将来这行中文欢迎词一定会正式地印刷在通告牌上。
同样是在大西洋之滨,南部非洲国家纳米比亚的港口城市鲸鱼湾则是一个美丽洁净,但安静得近乎寂寞的小城市。这里开的中国店,似乎也不像杜阿拉那么具有活力。
来自上海的女老板Rose说她很想把店盘出去,她已经看好一个地方投资KTV和台球房,因为鲸鱼湾经常停靠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的船只,船员们上岸后总想找地方放松一下,这可能是比开店更好的商机。
鲸鱼湾的中国店铺,虽然在临街的方向用英文写着China shop之类的招牌,但玻璃门上却贴着大大的“福”字和中文的“营业中”,也不知是给谁看的。或许,保留这样一些熟悉的符号,能够让自己更加心安一点吧。
与众多的同胞邂逅在陌生的国度,其惊讶、欣喜之情自然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但我最难忘的,是在纳米比亚中部一个如今已忘记名字的小镇,那里终日吹着从卡拉哈里沙漠来的干热风,在昏昏欲睡的午后,我走进一个叫“丹东商店”的房间,这家商店与别处我所见的没有什么区别,整齐地码放着仿冒名牌的运动鞋、色泽艳丽的床垫、小电器,“老板”是一位20岁出头的中国女孩,虽能看出她很好奇,但对我还是显露了相当戒备的心态,聊过寥寥数语,只知道这位姓林的女孩跟随叔叔来纳米比亚,叔叔在首都温得和克开店,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寂寞的小镇。
征得她的同意后,我走到店的后间去看看她的住所,那只是间狭小的屋子,一边是凌乱的厨房,另一侧摆着床和电脑桌,屋外一只拴在链子上的小狗拼命朝我扑,我知道,它是女孩唯一的朋友了。忽然,我的目光被墙上用铅笔涂的字和小画吸引住,一个大的“忍”字下面写着“兄妹能忍者,兴旺!”一个小花瓶上也有写给她自己的话:“活得更精彩!”旁边则是报警的电话号码。这一笔一笔描绘的背后,不知隐含了女孩怎样的思念、孤独、忍耐和坚持。那一刻,我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揪扯着,如果她是我妹妹,我该会多么的心疼啊。但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便以要赶路为由催促自己离开了小店,甚至不记得留个联系方式。
返程时,我特意绕回到那个镇子,却见丹东商店大门紧闭,姑娘也许是到温得和克进货去了。但若真是见到她,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这是她选择的人生,我只是过客。正午的骄阳下,我只有怅然若失地发动引擎,在烟尘中离开这个寂寞依旧的非洲小镇。文/图袁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