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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在《尘埃落定》等名作之后,“调剂性”地转向了散文创作,在小说主业之余,这次他献上了被誉为“中国《瓦尔登湖》”的心旅散文集《草木理想国》。自认小说创作与青藏高原息息相关“差不多是一种宿命”的阿来,对以写下《瓦尔登湖》的梭罗为代表的美国自然文学先驱们“深怀崇敬”,他不能忍受自己对所置身的环境一无所知。而促使他开始观察并记录花草树木的恰是源于前年的一场手术,是花草消除了他术前的不安。
记者:新书怎么会想到关注草木,现在大部分上班族恐怕很难有那么多时间去接近自然花草。
阿来:这本书不是纯粹科普意义上的观察和书写,我努力把科普、游历、城市人文历史这几种原本互不交集的书写熔为一炉,以此切入一个城市的历史与文化。其实,一个人是可以没有那么多琐事的,只要你不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那些复杂曲折处过于热衷或曲从,你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看看周围的自然之美。我觉得一朵艳阳下的花,一株风中摇动的树,所作的无言宣示,对我们心境安好的作用,比这个时代好多精神导师或者心理咨询师的效果更鲜明,更健康,也更自然。如今谈文化,太浮光掠影,太注重于那些表面的符号化的东西。
记者:对于同样想尽力了解世界的年轻人,你有什么建议?
阿来:我一般不给人提建议,一个人当下的生活与未来都是自己的努力与选择的结果。同时,我也不太喜欢听别人对我生活的建议。
记者:为什么你会觉得对你而言文学创作这种情感损耗特别大,就像轰轰烈烈爱过一场一样?那下一次创作还有充足的爱的能量吗?
阿来:一根筋么。虽然在写法上、技术上我也相当现代了,但关于文学的理想,还是很古典的。我还是觉得文学创作必须融入个人深刻的情感体验,书写中也自然就有巨大的情感投入。所以,写完一部作品,不能马上就进入下一部作品的创作。不是因为没有题材,而是经过前一度的写作,觉得情感上空空荡荡,失去了表达的欲望。过去,我用恋爱作比方,有点俗套了。换个比方吧,就如一个山间湖泊,慢慢被春水盈满,最终这一湖水决堤而出,把所有情感蓄积挥霍得一干二净。下一本书,我得修好堤坝,等水再次慢慢盈满,再次破堤。一部长篇的写作,特别如此。
记者:对于网络时代的读者而言,文学的力量体现在哪里?
阿来:其实写作多年以后,我个人似乎对通常意义上所说那些文学对社会、对生活、对世道人心的作用——或者说意义产生了怀疑。文学如果有作用,那么,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想象力的培植、保持与增长以及美的教育。在教育如此普及的今天,我们反倒缺乏美的教育。而且现在因为书写介质的变化,导致大家容忍想象力的萎缩、容忍审美力的退化,这实在是我无从解读的怪异现象。可能是向下滑行的时候,也有一种特殊的快感?那种失重的快感?回想一下文学史,也经过书写介质的变化,但文学却并没有经历如此的下降。上升是有难度的,下降是容易的。今天,我们一代以至几代人精神高度的下降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新报记者仇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