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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这里是一个村庄,我堂叔就住在这里,住在这里的村子里。从村子里到堂叔的家,有一条窄窄的土路。小的时候,父亲带我来过这里,走过这条窄窄的土路,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
现在,堂叔已经不在世了,村庄也已经不在了,村庄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旁边盖起了现代化的办公大楼,我就在这幢现代化的办公大楼里办公。我的办公室在13层,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墙,我能清晰地看到一片废墟。堂叔的家就在这一片废墟里,堂叔的家不在了,废墟里堂叔家门前那条窄窄的土路还在,那条依稀可见的土路,就像一条蚯蚓似的弯弯曲曲地行进在这片废墟里。
看着这条窄窄的土路,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条路来,路的经经纬纬,阡阡陌陌,纵横交错,织成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家园,织成了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路,载着我走进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陌生的世界;载着我走进了一个又一个温馨的、难忘的家园。最早记忆的是,从家乡出来,沿着平坦的公路,经过盘山,越过峻岭,我到了黄山,看到了俊秀的松树、登上了奇丽的山石、领略了旖旎的风光。再有,路载着我,到了西藏,在雪域高原上,从拉萨出发,翻过岗巴拉山口,在陡峭的山坡上盘旋25公里,我看到了美丽的羊卓雍措;翻过海拔5000多米的米垭山垭口,我看到了江南风光的林芝。路,将我载到了新疆,从乌鲁木齐出发,沿着天山山脉,经库尔勒、阿克苏、库车,我看到了异域风情的喀什。路,将我载到贵州,我看到了遵义、黄果树、西江千户。路,将我载到海南,我看到了天涯,万泉河、南海风光。路,将我载到四川稻城,云南丽江,宁夏沙坡头,吉林查干湖,黑龙江抚远县……路,给了我无限的空间,无限的想象,无限的惊喜,无限的愉悦。
现代化公路的畅通,我不再承受路面坎坷而带来颠簸的苦恼,我不再担心出行所想去的地方没有通路。我展开思绪的翅膀,想象着路载着我,到任何一个我向往的地方。行走在路上,我觉得,我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飞翔在自由想象的空间里。我像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畅游在欢乐生活的海洋里。
然而,我还是眷恋,堂叔家门前的那条窄窄的土路,从办公室里就能看到的那条窄窄的土路。尽管它已经像一根枯萎的树枝,横亘在那无人问津的废墟里;尽管它像一个久远的传说,在人们的记忆里已经渐渐地淡忘;尽管它像一个使用过的物件,被冷落丢弃在一边。但是,它永远是一条窄窄的土路,它永远存在我的心里。
那年,父亲领着我去乡下看堂叔。堂叔个子高高的,身子瘦瘦的,他在村里经营一家小代销店,代销村里必须的火柴、酱油、草纸、食盐等,看见我们来,他脸上高兴地挂着笑意,站在门口。父亲领着我,踩着那条窄窄的土路,从村里走到了堂叔的家。那条窄窄的土路,踩在上面有一种松软的感觉,有一种暖脚的感觉,有一种醉心的感觉。走在那条窄窄的土路上,能看到路的两边长着鲜艳夺目的野花,能闻到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
我家门前,已经没有土路了,小区里亦已经没有土路了,小区里的路,不是用砖石铺成,就是用水泥铺就,土路已经成了历史,土路成了过去,土路成了文物,土路成了记忆。
如今,看到废墟里的那条窄窄的土路,我仿佛看到了,我过去美丽的家园;我仿佛看到了,我曾经走过的沧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