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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俏独白: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我的噩梦。无论我愿不愿意,他固定会给我打办公电话,固定每天给我买早饭,固定下班时接我,如果我不坐他的车,他就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再后来就连早上上班都是,他开车,跟着我一道。有时好不容易甩掉了,不一会儿就又阴魂不散跟上来了。这几年,我最幸福的三个月,就是他外出公派的三个月。那三个月,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眼不见心不烦”——
【开场白·求爱与求不得】
爱算是一种提议吗?
如果算,就应该做好被否决的准备。
否则,爱最多算是一种通知。
作为通知的话,彼此双方就太不对等了。
既然你可以爱,我就可以不爱。不是吗?
并不是说你对我痴情,我就必须全心接受。不,不是这样。爱有时就是一种磨难。这种磨难也包括,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以此类推。
爱是这世上最难推广下去的福利,因为你在推广下去之前,一定要问问被爱方的感受。喜欢吗?好不好?厌倦不厌倦之类?一旦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就最好收手。
爱最忌讳强迫,更忌讳逼人就范。你鲍鱼龙虾再贵,人对方还就是不喜欢吃,换谁谁也没辙。
小时候师长经常告诉我们要坚持,那是指学习。
长大后大德教会我们放手,这才是指人生。
受访者:许俏,女,26岁,一直被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学长纠缠,这个学长大她6岁,研究生,后来带课题,回到学校选助手,就选中了许俏。当时许俏正没事可做,就跟着一起去了。但几个月下来,许俏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就找了个托辞,后来就再没出现。但想不到的是,她这个学长却并未对她放手,甚至还冒充学校老师到许俏家去家访,并许诺一定给许俏分配一个好工作。许俏毕业那年,这位学长果然言出必行,未经许俏同意就提前在毕业招聘会上带名额选走了许俏。许俏兴高采烈到那里才知道,原来她的部门主管居然是学长。用许俏的话来说,学长就是一长着小眼睛的矮黑胖子。她怎么看怎么对他没感觉。但学长表示,他可以为她整容。就连医院都选好了,必要时,他还可以出国整。听他这样一说,许俏更害怕了。目前她正在着手找工作。打算尽快离开学长身边。
许俏的口述:
我不想提他的名字,我们就用学长来代替吧。这辈子,我还从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男人,我甚至都有……的冲动。算了,不说了。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但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说我能怎么样?这几年,就因为他,我连一个正式男朋友都不敢交,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就像过去老电影里那种笑眯眯的大恶霸一样。看着笑嘻嘻的,实则可阴险了。每次想到他那张脸,我都恶心得要命,其实人家长什么样跟我没关系,可是不行啊,这个人一有机会,就拼命往我跟前凑,你说我能不难过吗?能不反感吗?能不恶心得想吐吗?
关于这儿,我也不敢跟我妈说,几年前,这个人不知从哪里搞到我家的地址,居然上我家来了一次家访。他这个人长得也老,害得我爸妈还真以为他是我老师呢,前前后后老师老师地叫着,端茶倒水接茬还问问我在学校的表现之类。我爸还偷着给我打电话呢,说你老师来了?我一听,什么我老师?这都哪跟哪儿?于是我赶紧打车往家跑,进门一看,竟然是他大模大样坐在那儿,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瞒你说,当时我还真以为是学校老师来了呢,当时正是毕业褃节儿啊,是不是要让我留校啊?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啊。激动死我了。结果迎面就是他那张大黑脸。你让我怎么说?当时我脸就黑了,问他,你从哪拿到的我家地址?他又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我找他们要的啊,这地址啊电话的,还能跟老师保密么?我爸妈连着应声:就是就是,你说我们这孩子宠得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跟老师说话的。我本想告诉我爸妈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老师,只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但话到嘴边,还是给忍住了。我何苦让我爸妈为我的事担心呢?
从家里出来,当时也是奉我爸妈的指令,让我送送“我老师”。从我家里出来,我就马上下了逐客令,告诉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登我们家门。这人真是二皮脸,居然没事,还是笑,临走告诉我,你爸妈人挺好处的,至少比你好多了。又说,你毕业的事,包在我身上。我连理都没理他。
毕业前,有好多单位都去我们学校举办毕业招聘,我们走马观花地去,谁都没抱太大希望。以为不过是走过场。想不到我还真就被一个公司给录取了。把我给激动的。虽然那公司的名气不是很大,但给我开出的薪金很诱人。我是我们学校为数不多的还没毕业就已经找到工作的毕业生之一,所以大家对我那个羡慕啊,就别提了。那段日子,他一直都没有烦我,我还以为是我上次的态度表明得及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呢。谁承想,当我到那个单位去交报名表的时候,居然在办公室外面的空地上一晃看到他的车牌照。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定睛一看没错,就是他的。心里想不会这么巧吧?那会儿都没多想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安排。还骗自己说,没准他就是到这边来办事的。直到我把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我才知道这个公司他至少能做一半的主。换言之,这个人挺有本事的,他跨着两三家企业和行业,然后从中牟利。他确实是个挺有本事的男人,也很自信,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得接受他。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我的噩梦。无论我愿不愿意,他固定会给我打办公电话,固定每天给我买早饭,固定下班时接我,如果我不坐他的车,他就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再后来就连早上上班都是,他开车,跟着我一道。有时好不容易甩掉了,不一会儿就又阴魂不散地跟上来了。这几年,我最幸福的三个月,就是他外出公派的三个月。那三个月,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眼不见心不烦”。
我和我朋友倾诉,我说我想告他骚扰,可朋友们没有一个理解我,她们都说,天啊,这得是多大的爱的驱动。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天天为我,我肯定就醉倒在他的情网中。这都哪跟哪儿啊?我可没那么花痴。你也看到了,我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小女生,我就连长得都有一些像男孩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挑动他的哪根神经了。干嘛非要对我这样?普天之下那么多女孩子,干嘛非不放过我?还有一点让我特别纠结,就是我真的喜欢这个公司。喜欢这个公司,包括这个薪酬。我一个月有八千块呢。是不是不低了?我妈都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其实我也想过要离开这里,但始终没有下成这个决心。直到今年情人节的时候,他送了全公司最大一束玫瑰给我,我心里真是百味杂陈。晚上,他郑重请我出去吃饭,还给我看他的存折。完事又说,他也知道,我之所以一直不同意他,还就是因为嫌他长得不好看。他还说这不怪我,并承诺他一定会按照我喜欢的样子,去整形,又问我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人?比如是刘德华,还是金城武?听到这儿我真的要疯了。这也是我决定要找你的原因,我已经面试了两家企业,必要时,也许我会到开发区或者北京去上班。总之,躲他越远越好。这男人已经不正常了。在我看来。他怎么就一定知道我是适合他的呢?万一不适合怎么办?你为我整形,我岂不是要为你买单一辈子?
有好多次我半夜里醒来喘不出气,都感觉会有一个黑压压的人影站在我床前。我不用睁眼看也能知道那就是他。当然这只是我的幻觉,他怎么会半夜跑到我床前?但我对这件事的心理负担确实太大了。出现幻听幻视,也是正常。就为了他,我搬了两次家,更不敢回家住。我怕我爸妈着急。我爸妈虽然上次在家接待他,对他印象不错,但那是因为他是我老师,如果换作是我男友,你看我爸妈还会不会笑逐颜开?
闪存现场
阿莱:他去整形了吗?
许俏:还没有,还在攒年假。
阿莱:你新工作找到没?
许俏:也还没有。不好找,没有这么合适的。
阿莱: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大不了最后就答应他的准备?
许俏:当然不会,我讨厌死他了。怎么可能答应?
阿莱:但你半点都没抓紧啊。要么说清楚,要么彻底脱离他视线。这件事都已经几年了?你除了逃避,尽量不去呼应,别的,什么也没做。
许俏:那我能怎样呢?
阿莱:一面留恋每月8000元的高薪,一面又想帮你找到这个工作的人不烦你,是不是有点贪心呢?退一万步想,如果没有他,这份工作,也许轮不到你头上。我的意思是,要拒绝,就拒绝一切诱惑,包括各种小恩小惠。而不是把糖衣吃了。只把炮弹吐出来送给人家。这才叫真心拒绝,也才最有功效。
许俏:你的意思是我一定得辞职吗?
阿莱:那倒未必,话说清了,也许可以不辞。重要的是,必须把话说清,千万不能含糊。
【阿莱手记·打破执著】
印象里我已经好几次提到这个词了。
我们每个人都在通往执著的路上:认定自己是对的,认定他人是错的;认定一定是别人对不起自己,认定每一次都是自己对得起别人。但其实呢?真相确实是如此么?还是我们过于自信了?甚至已经完全忽略了他人在整个事件中的感受?
无数次听到恶人一本正经教训别人说,要善良;无数次听到欲女一脸纯真教育别人说,要贞洁。我相信那一刻他们的感悟以及感慨都是真的,我相信,甚至连同他们自己的操守,也都盖上了贞洁以及善良的保证。但其实呢?
并不是恶人就不能提到善良,欲女就不能提到贞洁,而是说,他们于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中完全忽略了自身携带部分病毒的本质。但凡忽略了这个本质,其实也就是丢弃了最强大的自我修复体系,丢弃了俭省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