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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脉附近某县发布新闻通告,称该县境内某山出土一木牌,上面写有“不周”字样,专家鉴定此山为著名的不周山,该县将大力发展“共工故里”的文化旅游景点。又据黄河流域某县报道,该县挖出一块烧焦人骨,经专家鉴定,此为夸父遗骨,该县成为“夸父故里”。另有某县发现几节烧焦箭镞,专家疑为“后羿故里”……
如果山西吉县的女娲遗骨真的被认定,或者被各方专家继续争论吵闹不休,我们有理由相信,每个有创意无底线的地方都能炮制出一个你想象不到的故里,于是嫦娥孙悟空牛魔王阿凡达哈利·波特就都有了故里,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或妖的出生地,旅游地图像一个魔兽界面,今天我们在盘古故里搞一个开张大会,明天在灶王爷故里聚个餐,后天在哪吒故里打通一下任督二脉,你会觉得大千世界实在是无奇不有。但是久而久之你可能觉得厌倦,因为哪里都是故里了,我们真正的精神家园又在哪里呢?
中国人争夺历史资源的嗜好古已有之,从南北朝时起赤壁的地点就争论不清,到现在文武赤壁还动辄打打嘴仗。清道光年间,襄阳人和南阳人争夺诸葛亮的“家乡权”,搞得当时的南阳知府顾嘉蘅左右为难,和稀泥之余写了一副对联:“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改革开放后,各地都开始尝到旅游经济的甜头,在我国广袤的大地上又陆续发生了老子故里之争、刘备墓之争、赵云故里之争。及至21世纪,正面人物大多“尸骨落定”,负面人物开始走俏,西门庆、潘金莲、秦桧等人的争夺让很多人惊呼:连大淫棍也有人抢?再往后,名人基本上都抢光了,于是有了周正龙的华南虎,有了张家界的阿凡达山。2010年,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发出通知:严禁利用反面人物建设文化公园,防止对文化遗产内涵的肆意歪曲和滥用。此禁令发布两年之后,女娲遗骨横空出世。
事实上,女娲并不是第一个有故里的神话人物,几年前山西娄烦县就开发了“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当时就有人感慨“走火入魔”。而这次吉县的做法又将故里炒作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其炒作方式几乎可以和凤姐“媲美”——他们挖到了两块骨头,还请专家来办了一个“人祖山开发鉴评听证会”,但是与会专家明明没有下任何结论,却立马传出了“山西发现6200年前女娲遗骨”的消息。等到全国老百姓都开始关注,众多专家出来反对的时候,又爆出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思义撰写通稿有误的消息。网民们一片嘲讽时,当地的“考古文化旅游”项目却早已经启动,注意力资源已经赚足了。
当用历史文化赚钱时,神仙都能降级成凡人,当历史古迹“影响发展”时,古城墙也能被马上拆掉。以前还需要找一个严肃的新闻点,而现在则只需要一个“骂点”就够了。而促使其成功的,正是造谣传谣的低成本趋势。编个谎话或者故意留个疏漏太简单了,事后道个歉就可以,因为“自己加入感情色彩”嘛,反正是官方炒作,也没人来追究责任。而正是这样的不追究,才给各种荒唐舆论制造了市场,才让严肃的学术变成了经济驱动的神仙术。历史文化可以成为经济的借力点,但不应成为财政收入的连连看。本报评论员张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