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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听说“核潜水”这个词是在曼哈顿,当时我正在一家理发店里理发。给我理发的那名理发师看上去明显不是本地人,因此我问她在哪里居住。布鲁克林区?皇后区?还是在郊区?“都不是,”她回答说。“我住在纽约州的北部。每个星期我都会在这里和家之间往返几次,路上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
我问她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地往返,她的理发动作停止了。“这是因为,我丈夫从事的是一种古怪的职业,”她说,“他不愿意与其他人生活在一起。 ”“他是一名核潜水员。一名在核电站产生的放射性废水中工作的潜水员。 ”
她给了我她丈夫的电子邮件地址。我按照地址发了一封邮件,表示希望在未来的几个星期里能有机会跟他聊一聊。在曼哈顿理发一年多之后,我终于被邀请去采访核潜水员。
每天工作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绝大多数核潜水员都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工作,他们的老板也不让他们这么做。 “我想这都是因为核辐射的原因,核辐射吓坏了公众。事实上,在我们的工作中,那些与辐射无关的环节同样危险。例如,我们需要在为核电站供水的巨大进水管附近潜水,有时候会被进水管吸进去。 ”我们每天的工作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这些核潜水员看起来就像是冰球运动员:年轻、健壮,身手矫健。他们每个人都有在受到污染的水中潜水数年的经历,我问他们是否曾经出现过健康问题。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几年前我患上了甲状腺癌,”其中一个人一边吃汉堡包一边说。 “是因为这份工作导致的吗? ”我问。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这个病来得很意外。我今年只有28岁,身体保持着良好的形态,而且我也没有家族遗传病史,亲属中也没有得类似疾病的。 ”
“然后呢? ”
“然后我辞职了,不过后来我又主动回来了。 ”
“为什么呢? ”
“我想念这段生活。另外,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癌症呢?这些家伙每天都跟我一样在相同的水中潜水,”他指着自己的同伴说,“可是他们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
钱从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对于KeithKinsella来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核电站做潜水员的工作,我采访的其他潜水员也都这样说。在干这行之前,他们从事各种不同的职业——有些是退伍军人,有些是海上石油平台工人,有些是业余潜水爱好者,甚至还有职业游泳运动员。Kinsella在西弗吉尼亚长大,他的叔叔是一名职业潜水员。Kinsella曾经听叔叔讲过清理“埃克森·瓦迪兹号”油轮在阿拉斯加威廉王子湾泄漏的原油的故事。 “这段谈话对我的人生产生了重要影响,当时我正在认真思索自己的人生走向。 ”Kinsella说,“我觉得能做如此有意义的事情简直太酷了,并且决定我要比他做得更好。”于是在1990年,高中毕业一年后,他进入了潜水学校。毕业时,Kinsella拿到了水下焊接的证书,并被一家大型潜水公司雇用。这时,他听说了核潜水——它听起来更加危险和迷人。Kinsella毅然选择了这一新工作。报酬是非常可怜的——每个小时只有12美元。而且,作为一名合同工,他只有在有工作需要做的时候才能拿到报酬(由于从业人数过于稀少,核潜水员并没有自己的工会)。然而,在需要的时候,Kinsella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他从未拒绝过任何一次工作,无论工作有多困难、水被污染得有多严重。与我交谈的那两名潜水员说他们的工资是每小时20美元。如果是在受到放射性污染的水中工作,他们每天能多拿到额外的10美元补偿。在某些地方,由于工作强度和个人资历不同,核潜水员每年的工资上涨到了2万至6万美元。
不过Kinsella说:“在这个行业,钱从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
潜水员很难对这项工作说不
KyraRichter负责管理D.C.Cook核电站潜水员小组的工作。 Kyra
Richter曾经有7年多的核
潜水经历,在一个被男人所
统治的领域这绝对算是个奇迹,
现在她已经不再亲自潜水,而是
负责潜水队员的管理。她身材娇小,长长的黑发,梳着马尾辫,说话做事风风火火。 1993年,当她还是一名生活在菲律宾的小姑娘时,她上了第一堂潜水课。 “我的教练是一名退役的北海潜水员,”她说,“所以我听说过所有关于潜水的故事。当时我就被迷住了,我也想像这些故事中的主角那样生活。但是当时我还只是一名小女孩,无法实现理想。 ”后来她前往墨西哥的科苏梅尔岛。在那里,她带领游客进行巡回潜水,探测水下洞穴。之后,她进入了西雅图的专业潜水学校,并以班级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与Kinsella一样,她也对核电站的工作十分着迷。 “他们给我看了一些在核电站焊接和工作的照片。当时我就想,核电站,多牛的地方啊!我也要去那里工作。不过我也知道,作为一名女性,离岸工作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于是我首先开始找其他工作。”很快,Richter就成了一名颇受欢迎的涂层专家,给水下物体的表面涂刷油漆和各种防护涂料。之后,她在美国和日本的核电站度过了几年的潜水生涯。
之前我曾经向Richter和Kinsella提出过几次关于核辐射问题,但是他们都只是摆摆手,好像这是一件根本不需要关心的事情。
回到Richter的办公室,我再次向她提出了在核辐射的威胁下生活的问题。她又一次躲开了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过于庞大,以致无法解释清楚。假如你问一名潜水员这个问题,他会告诉你在受到污染的水中潜水是他们工作中最安全的时候,而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浑水中修理巨大的进水阀,或是在冷凝器的下面进行渗透潜水都要比这个危险得多。潜水员们并不认为辐射始终存在(至少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他们就像绝大多数普通人关心自己的体重那样关注放射性测量计的读数。而且,就像人们很难拒绝美食一样,潜水员们发现自己很难对这样一项工作说不,无论它有多危险。
据《科技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