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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的夏天,从花市搬回一盆又香又白的茉莉花,整个家都充溢着芬芳。卖花人说,茉莉喜阳光,喜水,会一直花开到秋来。
站在阳台上,欣喜地侍弄着白色的馨香,时光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我住在姥姥家,姥姥家的窗台上,有一盆盆栽的茉莉花,母亲说,那是姥姥的最爱。每当茉莉花静静地开放、满庭幽香的时候,小小的我就会有一些甜蜜的念头。记忆中,我总是踮着脚尖想亲近那柔白馨香、平和亲切的小花。那时,姥姥便会微笑着抚摸我的小辫儿:“孩子,闻见了即是香了。”
姥姥是地道的北京人,一口流利的京腔,说话的神态里有着一股大家闺秀的傲气。曾经看过姥姥年轻时的照片,窈窕的身材,对襟碎花的可体旗袍,眼神里有着深闺少妇的忧郁美。姥姥是个美人胚子。我常想,自古红颜多薄命,姿色平平的女子往往更容易找到幸福。姥姥中年守寡,自己一手带着我的五个舅舅、三个姨妈,还有她最疼爱的小女儿。
我的舅舅和姨妈都生活在城区,只有我的母亲上山下乡落户农村。也许这便是姥姥偏疼母亲的原因,也使得姥姥在孙辈孩子中会多爱我一些。听母亲说,我一岁多刚刚断奶,姥姥就把我从农村接到她身边,并给我另起乳名“萍莉”。直到今天,姥姥家的亲戚们还是习惯这样称呼我。许多年过去了,母亲和姥姥相继离世,舅舅和姨妈也都老了,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物是人非,没有经历的人不会懂得这种心痛。
自小喜欢住在姥姥家,喜欢在姥姥的世界里感受甜柔的香气。那是一段清清淡淡却余味绵长的岁月。姥姥很勤劳,也很慷慨,对孩子很严厉,有时也很放任,是那种能享富贵,也能吃苦的女人。记忆中的清晨,我总是从枕边的芝麻饼香中醒来。我知道,姥姥凌晨三点就去上班了,那是留给我的早餐。我还知道,吃完早餐,我要收拾一下卫生,重要的是要给窗台的茉莉花浇水。然后,乖乖地一边做作业一边等姥姥回家,期待她进门后闻闻茉莉花,笑着拽拽我的小辫子。
那真的是一段幸福时光,每每想起,姥姥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萍莉,去买五毛钱肉吧。”“萍莉,给你三分钱,去看小人书吧。”“萍莉,过来喝水,尝尝姥姥刚沏的茉莉花茶——”我清楚地记得,在姥姥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哭泣着从梦中醒来,隐隐若见端庄秀美的姥姥,笑意漾在脸上,有如清静自守的茉莉花,温文的举止中蕴藉着其芬芳而朴素的人生。
“妈,这茉莉真香啊。”儿子跑过来说。
我一笑,生命原本忧伤,然而,茉莉花开又花落,岁月留下的是淡淡的清香。小的时候,我不懂闻香识女人,经年以后,我终于明白:茉莉是一种花,也是一种生活。
文/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