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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
王全安
张雨绮
翻滚的麦浪、高耸的牌楼、阴森的祠堂、喧嚣的戏台和贯穿全片的西北老调秦腔……正在热映的王全安的电影《白鹿原》以地道的秦风秦韵,生动再现了黄土地上的农民们近半个世纪的生存、繁衍、挣扎、奋斗历程,充满着辛酸和血泪,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心灵震撼。
对看过陈忠实小说《白鹿原》的人来说,尽可对电影的改编加以诟病,诸如“不像史诗,更似《田小娥传》”;“内容删减太多,结尾戛然而止”;“情欲戏只是宣传噱头而已”……但对没有看过陈忠实小说《白鹿原》的人来说,王全安的电影《白鹿原》在人物形象的鲜明性、历史的厚重性和地域特色的浓郁性上,仍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
最权威的评价当数原作者本人。陈忠实已经给王全安打了95分,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分数,是对电影改编的充分肯定。几乎每个作家都对自己的小说被改编为影视作品抱有相当宽容的态度。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文学与电影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影视改编需要改编者对原著有深刻的理解和把握,需要较强的文化素养和艺术功力。
公平地说,王全安就具有这样的素质。首先,他与陈忠实一样,是地道的陕西汉子,熟悉关中的风土人情,具有驾驭这一特定题材的能力;其次,他基本把握了原著的思想和神韵,在叙事方式、人物塑造和环境氛围的营造等方面,都显示出大片的质地和水准。
在陈忠实的小说中,描写了一只白鹿在雪地上跑过,象征人们对一种神圣而纯洁世界的憧憬,王全安没有把它照搬到电影中。显然,除了不好表现之外,他更想强调近乎严酷的写实风格。其实,没有了白鹿的《白鹿原》同样好看。
陈忠实:
《白鹿原》是生活的馈赠
诞生于二十年前的长篇小说《白鹿原》,曾获茅盾文学奖,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好的文学作品总是电影导演们改编的首选目标,张艺谋、陈凯歌等大导演都曾有过将《白鹿原》搬上银幕的念头。而王全安为了电影《白鹿原》,也酝酿了将近十年。
电影《白鹿原》的最大获益者是陈忠实。一部影视作品无论拍得怎样,无论有多少争议,客观上都会起到普及文学名著的作用。因为看电影电视的观众要远远多于看书的读者。所以,在电影《白鹿原》热映之际,很多观众看了电影又去找小说阅读,出版社更不失时机地推出了《白鹿原》出版二十周年珍藏纪念版、手稿限量珍藏版,电影的热映带动了小说的热销以及对《白鹿原》文学价值的重新认定,仅从这一点上说,电影《白鹿原》也是功不可没的。
对关中农民近半个世纪以土地和繁衍为中心的生存状态的真实再现以及作品中蕴含的深厚文化底蕴,是小说《白鹿原》的最大看点。对陈忠实来说,这一切都来自生活的馈赠。
陈忠实出生于西安东郊白鹿原下的蒋村,少时挖野菜、拾柴火,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成人后在村里担任民办教师,见过斗地主分田地的场面,吃过公社的大食堂,当过十年农村基层干部,这都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多彩的生活素材。为创作《白鹿原》,他一面走访了大量世纪老人,找寻他们家族历史记忆的碎片;一面仔细查阅有关白鹿原的县志,了解当年发生过的战乱、地震、瘟疫、旱涝、蝗灾等,数以百万计受难者的幽灵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更令他震惊的是,在他翻阅的二十多卷县志里,竟有四五卷是有关“贞烈妇女”的记载。她们十五六岁出嫁,丧夫后一生守节、伺候公婆,死后被写入县志……
“我首先感到的是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摧残,心生一种逆反式的怨念。”陈忠实神情凝重地说,“然后始料不及地萌生出一个纯粹出于人性和本能的抗争者、一个叛逆性格的人物,她就是田小娥。”田小娥并不是个完全虚构的人物。幼时,陈忠实亲眼目睹过村里一个男人因为老婆“出轨”,将其捆绑后狠狠抽打,引得女人发生阵阵尖叫的悲惨场面。写作中,他要求自己“不回避、撕开写,不做诱饵”,即不回避情欲描写,不以男女之事做诱饵,勇敢撕开传统文化和伦理道德观念中最腐朽最虚伪的黑幕,真实再现那个远去的年代里发生的九死一生、悲欢离合的故事以及白鹿原上人们的精神和心路历程。
王全安:
“土地与人”打动了我
作为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王全安在《白鹿原》之前拍的电影很少进入国内电影市场,似乎都是为在国际上拿奖而创作的,尤其是2007年,他的《图雅的婚事》在柏林电影节上勇擒“金熊”之后。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对《白鹿原》产生了浓厚兴趣呢?
“我认为《白鹿原》是经典中的经典,这部作品多年来受到人们的持续关注,时间说明了一切,值得你把情感放进去。何况我就是这个地方的人,有这份情感、这个手艺、这种自信和责任……”王全安认真地说。
王全安曾说,《白鹿原》是一部最难拍的电影,难的不仅是对原作内容的取舍,在电影类型上也是一次挑战——它的风格是纪实的,表演是生活化的,环境氛围要符合那个特定的年代,还要营造出鲜明的地域特色,即浓郁的“秦风秦韵”。
例如,电影作为以视觉为主的视听艺术,造型永远是第一位的。《白鹿原》全片共有七八十个场景,是一般电影的一倍以上,而且王全安的标准是:重建一个历史场景。其中最大的困难是,在《白鹿原》开机时,陕西的麦子早已收割完毕。怎么办?既然从陈忠实到王全安都认为最打动他们的是土地与人的关系,而麦田就是《白鹿原》的主要视觉符号之一,那么,就要不惜工本到外地寻找麦田了。最后,美工师从3000公里外的海拉尔找到了一块可供拍摄的麦田。
影片一开始就是滚滚麦浪。然而让麦田“动”起来,用鼓风机力度不够,必须有五六级的自然风。往哪去“借”风呢?急得王全安竟效仿陕西民俗,在麦田里一遍遍呼唤:“风婆婆快来!风婆婆快来!”
“风没唤来,我快疯了!”王全安风趣地说。
第三天,“风婆婆”未来,“雪姑娘”却不请自到。这是王全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每个电影都有每个电影的命运。王全安认命却不服输。他连夜改变了拍摄计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改拍农民集体抗粮的重场戏。雪地中,手执锄、铲、叉等农具的人群高喊“不活了,跟你们拼了!”与骑马弹压的军人们展开了搏斗……
王全安在《白鹿原》中,还成功营造了一种浓郁而地道的“秦风秦韵”。这一方面表现在祠堂、牌楼、戏台和窑洞等具有关中风情的外景设计上,另一方面表现在贯穿全片的对陕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示上。无论是陕西老腔、皮影还是秦腔,无不“喊”出了关中人慷慨激昂、苍凉悠远的内心诉求,有力渲染了特定的环境氛围。更值得称道的是,这些民俗风情不是从外部硬加上去的,而与整个剧情的发展融为一体、渗透到人物的性格和血液中。
张雨绮:
“花瓶”与演技并不矛盾
在王全安眼中,《白鹿原》最吸引他的是土地与人的关系,而片中女主角田小娥就有点像土地:“整个人类的活动都围绕着权力,男性对社会资源的占有,第一是女性。像田小娥这样美貌出色的女人,就意味着更多欲望被释放出来。她的戏剧张力非常大,让白鹿原的人都变了样,欲望像春药一样,把这里的一切都激活了。所以,田小娥与几个男人的情爱过程,是全片中最浓烈的一笔。”
由谁来演田小娥呢?王全安认为,田小娥这个角色首先要天生性感,其次是表演张力大。田小娥同时与几个男人产生纠葛、情欲,有很强的爆发力,只有一流演员才能胜任。张雨绮做到了。
张雨绮在看《白鹿原》剧本时,就被田小娥的性格和命运深深感动了。“不能演田小娥,将是我一生的遗憾。”她在心里说。田小娥最初的身份是郭举人的小老婆。张雨绮问导演,谁演郭举人?看到导演出示的郭举人定装照时,她差点哭出来——这个人太老了!但慢慢走进田小娥的世界时,她开始理解了:在那个年代,每个女人的感情都不可能是主动的,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但她又是一个率真的、生命力强的女人,一旦遇到黑娃这样强壮而富有激情的男人,便瞬间突破了封建礼教的束缚,冲动、逃离、背叛,给自己带来人性的解放,也引发了一系列血案……
张雨绮说自己是个比较单纯又爱玩的女孩,刚进组时想法很多,压力很大,学陕西话时,一会儿像她家乡的山东话,一会儿又像河南话,经过反复训练,才渐渐接近了陕西话。导演半开玩笑地让她修行打坐,把心沉下来;又教她一些表演的方式方法。而最使张雨绮受益的是与她演对手戏的几位男演员,段奕宏、吴刚、成泰,十多天的时间里,她与他们在破窑洞里摸爬滚打,像坐过山车一样,进入每个老师创造的情境里,“偷师”学到不少表演方式和表演经验。
女演员往往因为长得漂亮而被称为“花瓶”,张雨绮对这个说法并不反感:“说我是‘花瓶’我就理解成夸我漂亮、吸引人,但漂亮与演技是不矛盾的。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漂亮的实力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