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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其国人生在世,能为国家作出贡献,建立功勋,应该是每个人的向往。然而此时也往往会出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当事人容易为功名所累。这一现象在清后期名臣左宗棠身上就曾经发生。左宗棠在率军收复中国西北边疆领土上曾立下赫赫战功;另外他后来与曾待他不薄甚至有恩于他的清代另一名臣曾国藩绝交也为人所皆知。据清人薛福成《庸盫笔记》记载,此后“文襄(左宗棠)每接见部下诸将,必骂文正(曾国藩)”。这可难为了这些部下,因为他们中不少人以前也曾是曾国藩的部下,左骂曾,他们偏向谁好?所以他们背着左难免心生埋怨:“(左)大帅自不快于曾(国藩)公斯已矣,何必对我辈烦聒?且其理不直,其说不圆,聆其前后所述,不过如是。吾耳中已生茧矣。”从部下的这些议论看,左骂曾毫无道理。即使曾国藩于1872年3月病逝后,左宗棠在同僚面前还是“言语甚多,大旨不外自述西陲设施之绩,及诋讥曾文正公(曾国藩)而已,谈次不甚及他事”。所谓“西陲设施之绩”,就是指左在保卫西北边疆及治理上的业绩;后者则成为他的积习。更有甚者,左任两江总督后,其间每会宾客,居然仍是“无他语,不过铺陈西陲功绩,及历诋曾文正公而已”。左主持反对沙俄及英国侵略我新疆阴谋,有力地挫败外敌欲攫夺我国领土的企图,这自然功不可没。但因为有此功绩,从此为功名所累,老是挂在嘴上表白,旁人焉能不烦!更严重者,不仅只是烦,还影响工作。如当时在苏州任职的地方乡绅潘季玉,专程赴金陵(南京)两江总督府向左汇报地方公事。不料潘见到左,寒暄不几句,左即将话题引向西陲事,没容潘多开口,左又开始滔滔不绝讲他在西陲立功的故事;好不容易刹住,又换话题开骂已故的曾国藩,让潘根本无从插嘴。如此喋喋不休,左意犹未尽,一旁秘书见时候不早,便将茶杯送到左手上,告知他会客时间已到,同时嘴里唱出“送客”二字,潘只得怏怏而出。想到第二天还要出席左设的宴会,潘想就在宴会上再向左谈公事吧。哪料到,次日宴会上左甫入座,“即骂曾文正公,迄终席,言尚如泉涌也”。在这样的情况下,潘哪里还有置喙的机会。当左尽兴发挥够了,也到了宴会结束时间。潘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和左谈及公事。类似的事情薛福成自己也遇到过。他在《庸盫笔记》中回忆道,有一次李鸿章请他起草一篇关于海防事务的奏疏,文章写出,薛在送李审阅前,恰逢左从关外奉召回来,薛的同僚认为此奏疏事关海防事务,意义重大,不妨先听听左的意见再送李不迟,薛采纳了这一建议。可让薛等一干同僚大跌眼镜的是,此奏疏给左后,因事关海防,自然会牵涉到保卫西陲之事,这下左可来了劲,又开始扯开嗓门,大言放谈他在西陲建功立业的事,讲得兴起时,“甚至拍案大笑,声震旁室”,全然忘了薛请他阅此奏疏的初衷。这样一来,阅读进展自然不会快。想不到第二天左依然故我,搞得大家昏昏欲睡,叫苦不迭,以致半个月下来,左还没有阅完这份奏疏。最后薛等因实在受不了左的“喧聒”,收回了奏疏。
是的,左宗棠在保卫祖国边疆上立有功勋,这一点也曾深得林则徐激赏。1850年林则徐在赴广西督办军务途中生命垂危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口授遗嘱,由次子林聪彝代笔向咸丰皇帝写遗摺,遗摺中一再推荐左宗棠是绝世奇才。但绝世奇才一旦为功名所累,则难免误人误己误事。谁为功名误,这“谁”当然决非只是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