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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劲松
在一篇小文《风车杀》中,稍稍冒犯了杨朔、刘白羽、余秋雨、刘亮程这几位大家。其实我并非有意加以冒犯,所论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并不算新鲜。然而有论者指出,文章不如杨、刘、余,有什么资格加以妄评?还是先把文章写得超过他们,再来评头论足吧。
论者的指责似乎有些道理,又似乎有些强词夺理,我如今脑子反映慢,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过一两天突然就想到了,我其实应当这样答复:“这就好比男人喜欢对女人的胸部指指点点,其实男人无奶,有什么资格说女人胸平胸鼓呢?”
依照论者所持观点,孔子编《诗经》,椽笔一挥,三千首删到三百零五,孔子的诗,如《去鲁歌》、《蟪蛄歌》、《龟山操》、《盘操》,不是不好,但肯定不见得比前人的诗好,那么他就没有编纂《诗经》的资格,编其他五经也是一样。刘勰一生仅有《文心雕龙》传世,未见其他文章留存,或许他是“论而不作”,或许他的其他作品并不出色,如此他也就没有资格当评论家。脂砚斋评《红楼梦》,然而他本人并无小说作品传世,即使有,也不可能超越《红楼》,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之批批点点呢?
当年,《百年孤独》刚刚出版时,书评如潮。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愤愤地指责那些批评者,说:“评论家都在踩西瓜皮。”所谓踩西瓜皮,就是滑得很远,未能真正领会作者的用意,甚至严重曲解。马尔克斯这句话很有些不屑的意味,略等于说,那些评论家读不懂他的小说,根本没有资格评论。《百年孤独》确实是小说中的翘楚,马尔克斯也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作家,但他对待批评的这种鄙夷姿态我不很欣赏。他有他写的自由,别人有别人评的自由,本是一树两花的事。别人姑妄评之,自己姑妄听之,便好了。
月旦前辈和当代贤人的文章,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资格的。《阿Q正传》里,阿Q调戏小尼姑说:“和尚摸得,我怎么摸不得。”他的话惹人笑,其实是有道理的。
储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