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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简
跟阿力恋爱的时候,雪儿的母亲是反对的。不是阿力有什么不好,而是他没有跟雪儿回家乡来的打算。闺女一个人在外地,是“漂”,潜意识里总觉得,说不定哪天一阵风起,她就会回来。可一旦嫁了那小子,那就是成了家,浮萍扎下根变成映日荷花,再想着他们一块儿回来,就难了。她有高血压有冠心病,晕车又晕得厉害,闺女要是跟这小子远远地跑了,自己连追都追不上。
可是母亲的心思,雪儿不明白。她只是想:打算独身的时候,整天催着哄着出去相亲;好不容易有了结婚的打算,领回来的这一个看着又不顺眼。干吗啊?当然,比起之前人们介绍的那些人,阿力的“条件”是最缺乏竞争力的:没车没房,可是有学问不俗气,以他的业务能力,不怕没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即便真的没有也不怕,因为她喜欢。
在母亲的依依不舍中,雪儿嫁了。成家以后,自然多出很多鸡零狗碎的家务,又难得赶上两个人周末都有空,回母亲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念女心切的母亲,言语间对这个女婿总有一点“没好气儿”,雪儿看着,很替阿力委屈,时常忍不住出头,替他争辩几句。阿力却总是微笑着担下莫须有的“不妥”,对老太太那些孩子气的求全责备毫不介意。私下里聊天,雪儿有时会埋怨母亲的不讲理。阿力总是轻轻地拍拍她:人老了,控制力就弱了。再说了,我把她的宝贝闺女拐走了,还不许人家不高兴呀?
两年前,因为工作不如意,阿力辞了职。在家里整天看闲书,扎在偌大的故纸堆里乐不思蜀。渐渐地,雪儿有点烦了,催他赶紧去找新工作,甭整天这么大眼对小眼地相看两不厌,他又不是敬亭山。况且两次长时间的失业,家中的储备已然稀薄,哲学的光辉再闪耀,也得为稻粱谋不是?他却岿然不动,美其名曰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沉淀、思考一下,可是没有想到,这“一下”,就是两年。
雪儿急了,脾气一天比一天焦躁,说的话,也一天比一天刻薄。渐渐地,竟然也动辄开口就提“不过了”。虽说只是一句气话,却被母亲当了真,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问近况、送温暖,遇到她心情不好时就做情绪疏导员,顺便强化一下夫妻要患难与共的道理。只是,平日里一向随意的措辞,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话说不合适了,点了她的火药桶。“你爸说了,两口子搭伙过日子,别动不动就吵吵,把离婚挂在嘴上,赶那个时髦干吗?(对象)都是自己选的,凭什么说不过就不过了?”
在母亲“老套”的道理和嗔怪的批评中,雪儿的怨恨和愤怒一点点被安抚下来。放下电话,跟阿力说话的语气,也一下子和缓下来:“你这岳母啊,就是嘴碎一点。老太太其实……还真挺好的哈!”阿力没有正面回答,却百感交集地感叹了一句:“阿光要是有这样的岳母,他跟罗莉绝不会离婚。”阿光是他二十多年的好哥们,去年因为岳母的不良介入,跟老婆的争吵升级,负气之下离了婚。她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也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
是啊,对于一段婚姻,岳母的影响力真是太大了:她不仅奠定了女儿的人品相貌,一定程度上,甚至影响着女儿婚姻的走势,尤其在它有一点暗淡甚至有一点动摇的时候——火上浇油,上演的就是凤凰涅槃;拨云见日,看见的就是彩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