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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苦一生的姥姥最开心的事大概就是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并用这名字分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田地。
解放前穷苦人家的女孩儿没进过学堂,自然也就没有学名。长大出嫁有了婆家,才有了称呼,即夫姓在前,娘姓在后,再后缀个“氏”字。
姥姥婆家姓陈,娘家姓王,自然被称为陈王氏。那时乡下交通闭塞,人口流动有限,男女婚嫁范围受到制约,一个村基本上只有三两个大姓,大多是张家的闺女嫁给李家,李家的女孩又嫁到张家,因而类似“陈王氏”“王陈氏”这样的重名很多。
1947年家乡土改,男女老少皆有之。但田契必须写名字,姥姥为这犯了愁,围着锅台直打转,最后横下心跑到前院找同样犯难的族亲嫂子(我称大姥姥)。大姥姥激动地拽着她坐在炕头上,俩人认真地小声嘀咕了好一阵儿,相互起了一个名,然后抿着嘴儿偷偷地乐着,颠着小脚去报名。
到底叫啥?姥姥羞于“示众”。儿时的我常常黏着她的裤管,仰着脑袋追问,姥姥总是含笑摸着我的头,不好意思言语。
1953年麦子长得相当好,开镰前舅舅先割一把说是让家人尝尝鲜儿。姥姥高兴地用双手搓下麦粒,又用手摇小磨研成面,而后从篱笆上摘个瓜,开始包饺子,饺子还没来得急下锅,姥姥却突发脑溢血走了,那年她58岁。
姥姥的名字仅在分田地时用过一回,后来土地入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这名字也就被人遗忘了。吕振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