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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处理好一个住在ICU的危重病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突发奇想,决定步行回家。
平常水泄不通的庆春路,现在街边是三三两两摊位,有卖炒面的、卖馄饨、羊肉串的、卖盗版书、卖小装饰品的。那边几个人围着满头大汗地喝酒、聊天,旁边堆着几个空的啤酒瓶,大声说笑。走到庆春立交桥下,横七竖八躺着人,几个已经睡着了,有两个还在聊天、手里比划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刚刚到杭州读书的一个冬天晚上。由于火车误点,回家的火车要第二天早上才出发。而回学校的公交车又没有了,于是在火车站过夜。候车大厅比较暖和,但由于没有到点,我被尽职的车站管理人员一次次赶出来后,最后在车站广场的一角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在地上,准备在那里呆到第二天早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我发现脚上多了条棉絮——满是油渍污迹,发出浓烈的酸味。
这时旁边有人朝我害羞地笑笑。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紧挨着我坐在地上,披一件同样满是污迹,能勉强看出绿颜色的军大衣,他问我:第一次出门啊?哪里人啊?没等我回答,他先回答了上面的问题。我江西过来的,出来半年了,工地干过,餐馆干过,现在在火车站捡矿泉水瓶,每天可以有七八块钱的收入啊。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但由于一种潜意识,我享用并感谢了他的棉絮的同时,告诉了他关于我的信息,不过全部是虚假的。天一早我就乘火车逃也似地离开了。
以后懂事了,每次回忆起这件事,都有种说不出的心痛。我怎么能这么回报一个真心帮助我,在寒冬里给我棉絮的陌生人呢?
城市的黑夜,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其实,每个城市分成白天和黑夜,一部分享用了城市的白天,另一部分人享用了城市的黑夜。白天和黑夜不停轮回,并没有孰是孰非,孰美孰丑,只不过享用的人群不同。而那些分别享用城市白天、黑夜的不同人群,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是两个不同平行空间里的人吧。
如果一定要我选择,我会虚伪地说,也许黑夜的城市,更加温馨、更加真实。生活在城市白天的人们,能否对城市的黑夜更加宽容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