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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艳霞
有些意外的来临完全是猝不及防的。
她下岗了。她在这个公司一做就是二十年,公司就像是一艘船。她几乎是把自己的半辈子献给了这艘船,然后这艘船,说沉就沉了。
她满是颓废地回了家,打算赶紧找上一份活儿。物价那么高,开销那么大,而且儿子读初中也要钱。他一个人赚的钱,维持这个家,还是挺艰难的。
她还没找上工作呢。他又出了事儿。他明明就在车间里,和几个工友说着话干着活呢,整个人摇摇晃晃就倒下了。是脑梗塞,来得很突然!
她在家里接到电话,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扶住墙,才没让自己瘫软下来。她的脑子里一阵空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好的一个家,有些摇摇欲坠了。
他和她都是这个城市的外来者,这么些年,也算是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好不容易把房贷给还清了,以为接下去的日子可以宽松些了。谁又能料想到,他瘫了,没钱,她没工作,也没钱。这钱,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从天上掉下来的。没钱,吃饭怎么办,儿子读书怎么办?
他在医院呆了半个月,生生地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挥霍光了。他出院了,似乎状况还不错。但还是远不如一个正常人,吃饭,喝水,都要人照料。她忙中找闲,找了一份钟点工的活儿。做钟点工时间相对少一些,人也自由些,可以更好地照顾他。
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起床了,一天到晚,家里家外的忙,忙得两眼昏花,忙到精疲力竭。然后,打发儿子上床睡觉,又伺候他早点休息。每天都是如此的周而复始,她觉得无奈,又是那般的无望。她赚的那点钟点工的钱,根本不够家里的开销。她不得不偷偷地问一些亲戚借了点钱,当然,这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她怕刺激他。
天气好一点的时候,她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来到小区里的广场上晒晒太阳,同时,也晒晒心情。有一个老人,看上去该有七十多岁了吧,也常常是站在那里,一直微笑着的脸庞,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那般大的岁数了。
碰见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熟了。她也会和老人聊上些话,说得最多的,是她以前的生活,比如她上大学时候的事儿,她结婚时候的事儿,还有她怀上儿子那一刻的幸福和满足……等等。对于她现在的苦恼和无奈,从来都不说。她真的是想完全忘却自己所有的不快。老人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那一天,她匆匆忙忙从外面干完活回来,又赶紧地洗把手烧着饭菜给他吃。可能是饭菜不合他的胃口吧,他死活不愿意吃。她也累了一天了,见他不吃,一恼火,就摔了碗,然后夺门而出。
还是那个小区广场,她站在那里,心里愤愤难平,再想想这无望的生活,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她转过头时,看到老人正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她赶紧抹了一把眼前的泪,却抹不白那红红的眼眶。
老人温和地说,是不是有什么苦闷的事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不知怎么地,那些她从来不对外倾诉的话语,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话说完了,她忽然就觉得一阵轻松。
老人很平静地听她说完。半天,老人感慨地说了句,知道什么叫生活吗?生活,就是生下来,然后勇敢地走下去。
老人的话,掷地有声。老人说得真的很对,是啊,苦难既然来了,就没理由不勇敢地去面对啊!
她是微笑着走回家的。
张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