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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本就是不明不白的。乱就让它乱吧!你要是爱钻牛角尖,想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格非的叙事功底向来不凡,所谓的“先锋”、“实验”的标贴到了《隐身衣》这部作品,好像都有点行不通。之前读他的中短篇,有晦涩难懂之处,可是这部小长篇,文风直白、坦诚,从小人物身上去挖掘这个社会的本质。
好像说到社会的本质,便一下子使书罩上一层金属质地的壳,笨重、不容置疑的有深度,其实否。我没想到书薄,而且好读,节奏奇快,是那些搞纯文学的作者没法跟上步伐的。
一个维修音响的小人物,其实也是一个“隐形”的发烧友。为何说他是“隐形”?他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前妻跟人跑了,连自己的亲姐姐也要将他赶出家门,在变质的亲情面前,他隐忍着——实际上,他是生活中的诗人、小人中的高手。
我也曾碰到过这样的人,对古典音乐了然于胸,却在市场里当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而且我也曾在音响销售单位呆过,从未看到一个业务员研究西方古典音乐的。
书好看在情节的渐入佳境,将此人物的感情和期望置于一个类似“骗局”的情节里,使其发展到最后,成为一个谜面,作者并非遵从传统叙事套路,要设局、解局,而是切入以后,没有解决问题。
在写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的时候,笔调刻意轻佻,反映了底层小人对那些故作高深的知识分子的鄙视。音响是其混入高层知识人群的门票,有一情节,写教授及其夫人用高级音响听流行歌曲,而且是盗版碟时,主人公内心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然而对于这种现象,他只能保持缄默。
人物在其所处地位中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那个他曾为之两肋插刀的发小最终为钱的事和他吵翻,亲情和友情不复存焉,一个面目尽毁的女子在遗世独立的境界里才愿意与他相处。这里似乎处处充满了隐喻,爱情和婚姻、亲情和友谊,统统不可靠,人不过是时代的产物,情感和灵魂都是社会的寄生物,只有隐去内心的欲望和奢求,才能获得最彻底最本真的爱。
音响其实是华丽的表达方式,是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之所以有人喜欢音乐,正是出于他们对社会的不满,冀望通过这一途径净化灵魂。那些所谓的上层人不懂音乐,却可以占有一个最好的“表达方式”,拥有话语权;而那些懂行情、识货色的小人物,却只能忍气吞声当“隐士”。这或许正是格非想表达的“隐身衣”的寓意所在。
小人物的世界斑驳零乱,越看到后面,越看不明白,这也是作者刻意逃避的方式,没有将主题像图钉那样紧按着,而是用吸石压在上面,至于你理解到哪个层面,看你自己下手的角度。套用书中那个神秘女子的话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原本就是不明不白的。乱就让它乱吧!你要是爱钻牛角尖,想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我认识的那些音响业务员、促销员们,向来不听古典音乐,他们更喜欢向客户推介人声低音炮和试音碟、以及电影片段,在屡试不爽的讲解和演示中配搭一定的销售技巧,就能顺顺当当将一套价格不菲的音响推销出去。
而书中所描述的那个主人公,让我感觉是音响界一个奇葩,他有太多的忧伤和善感,倒像是裹了小人物皮囊的一个隐士。这当然是作者刻意炮制出来的替代品,只不过借由他的眼睛和话语,展示了这个社会的伪善和浮华。
《隐身衣》,格非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