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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韩●滨海丛话提到北塘人人们就会说:“他们是吃螃蟹和鱼虾长大的”,滨海渔镇北塘盛产螃蟹鱼虾,北塘人吃的螃蟹鱼虾自然就多,对于北塘人四十多年前吃螃蟹的情形记忆犹新。
北塘螃蟹品种多,更是一年四季不断,春天大量捕捞越冬成长的螃蟹“差脐”。因雌雄混杂,圆、长脐不分而得名。个头虽不大,但肉质格外鲜嫩。夏季渔汛来到,盛产“黄螃蟹”。这是成熟的雌性螃蟹,个头有一斤来的,个个膏脂丰满坚实,北塘人称之为“黄”。煮熟后能在脐部与壳之间顶开一道缝,香鲜浓郁。再过一个多月,这“黄螃蟹”变成了“老虎”。它们脐下长出密密麻麻的卵,北塘人称之为“籽”。把它收集晒干,就是螃蟹籽,那可是做汤、炒菜、包饺子的佳品。秋季雄性螃蟹生长旺盛,突出两个特长的大螯,再高的人也不会超过四个螃蟹的长度,得名为“大长腿”。它不但肉质丰满,而膏脂爽口不腻,尤其是后腿那粗粗的两束肉,一口都吃不下。秋天是螃蟹蜕皮的季节,柔软的新壳长成,老壳待脱,螃蟹都是双壳的,黄和肉都很丰满,可连同柔软的新壳一起吃下。深秋人们就忙着把螃蟹剁碎拌上盐腌制做成螃蟹酱,待冬季大河封冻,正是它完全发酵味道最佳的时节,鲜味四溢,一冬天顿顿饭不离,北塘人一年四季享受着螃蟹的美味。另有一种叫“海红”的螃蟹,煮熟后壳通红锃亮,虽同样鲜美,但北塘人不吃,而把它用绳子栓起来,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作装饰。至于“火夹子”之类的小螃蟹,北塘人一般不吃,只作农业肥料。
北塘的螃蟹多,价格比青菜便宜,人们自然食以为先,何况大部分人吃螃蟹并不花钱。渔民吃螃蟹当然不用花钱,守着刚从海里打上来的螃蟹,谁还花钱买菜吃,锅里总有熟的螃蟹。当他们正吃螃蟹时,即使不认识的人走过,他们也会主动招呼你,来剥个螃蟹吃吧。北塘老乡那就更随便了,不管船主人在与不在,跳上船,钻进舱,直奔锅灶,拿出螃蟹就地大吃起来,吃完收拾干净扬长而去。渔民下船回家带着满筐的螃蟹,自家食用或馈送亲友。连小孩子们到船上玩也能在角落里捡回几只,北塘人家吃螃蟹很少有自己花钱的。还有一个不花钱吃螃蟹的机会,水产公司把大量的螃蟹煮熟加工成螃蟹肉,要雇用临时工来剥螃蟹,以上交的螃蟹肉计报酬,螃蟹黄归自己,这是北塘妇女赚钱的机会。人们拿着一块棒子面饽饽,端个小盆,来到水产公司,守着一堆堆鲜味四溢冒着热气的螃蟹,先就着饽饽吃起来,既赚了钱,也免费吃了螃蟹,还把一盆螃蟹黄带回家。
北塘人吃螃蟹就是用水煮,叫作“餷”螃蟹,追求便捷,讲究个鲜。吃螃蟹不当饭菜,也不按起居时间,而是零食,像是嗑瓜子一样。只要大海涨潮渔船打渔归来,随有随吃,即使是晚上有了螃蟹,立即把八爪挣扎的螃蟹往锅里一倒,架火就“餷”,席地大吃起来。大量地吃螃蟹,练就了北塘人剥螃蟹的技巧,剥得又快又净。但自己吃起来却不发挥,而是拿起螃蟹先揭开螃蟹盖,一口吃掉里面的黄,再从中间一摆,两口吃完两大块的后腿肉,不及其余。但螃蟹皮子不能扔掉,有专门收购的,可卖个零钱。这螃蟹皮子晒干压碎是上好的农业肥料,北塘人吃剩下的螃蟹皮子支撑了好几家收购螃蟹皮子的生意。北塘人吃螃蟹吃得潇洒,吃成了习俗,吃出了渔乡特有的海韵风情。
北塘人看到外地人仅买二三斤螃蟹,疑惑不解,怀疑这几个螃蟹够吃吗。看到他们在酒席上摆上几只螃蟹,斯文地边吃边斟酌,不可思议,感叹哪有这种吃法?看到他们剥螃蟹笨拙的样子,竟传为笑谈。看到人家磕开螃蟹爪,仔细地吃净螃蟹爪里面的肉,暗笑人家太吝啬。
现在环境变了,北塘的螃蟹产量锐减,而身价大增,列入了珍品之列。北塘人吃螃蟹的方式随之而变。从“粗放”转为“精细”。只有逢亲友聚会或节假日才买来螃蟹,精心煮熟,放入精美的碟子里,同鸡鸭山珍和美酒一起端上餐桌,摆起绅士风度,细细品味。此时,北塘人固有的习俗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剥螃蟹的技巧娴熟,既干净又快,不放过各个缝隙中的一丝螃蟹肉,也连每个爪的肉都能吃净,还要用力嘬几下,并好为人师地向人们免费传授。滔滔不绝说起以往吃螃蟹的潇洒和渔业的繁荣,炫耀人们难以理解的吃螃蟹经历。直到螃蟹已经变成为一堆皮子,而兴致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