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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晓琳
很多年前渴望留一头柔顺的长发,于是每次被母亲强行拉去理发店剪头发时,总痛苦不堪,哀求、撒泼、耍赖,竭尽所能地去争取和顽抗,直到最后母亲气急败坏地按着我的头几剪子下去。蓦地,心情随着成片的头发跌落,没有一点光亮,然后出奇地沉默着、绝望着,连离家出走的心都有。剪掉头发的我是忧伤的,拒绝照镜子,拒绝跟母亲说话,拒绝母亲所有的关切。
其实那时候还不懂得审美,也未必觉得自己留长发更好看,只是因为年幼,喜欢跟一切“命令”对抗,借此来表现内心的凛冽和不可侵犯。头发,从一开始就是我选择的出口。
终于留上了长发,是在哪一年,我也记不清了。与一些事一些人有关,也无关,总之,头发留了起来。曾那么强烈地要留长发,可后来是怎么留的,什么时候留的已记不起了,一些觉得重要的事情就是这样在时间里变得荒芜。
渐渐的,头发或短或长,或卷或直,全在一念之间了,再没有站在刀口上也要前行的果断与坚持,灰心、失望,然后把日子摔打得七零八落,很多机会,擦肩而过,然后我把命运交给了命运。我想,有时候我们就得承认,生活不过就是活下去。在理想寂灭的日子里,活下去不过是最卑微、最现实的态度。
后来的后来,再没有了留长发的念头。人说:剪掉烦恼三千丝、剪掉过往烟云、剪掉圆不了的姻缘梦。这些是人们本能地给长发的一些遐想。这些年来,我对长发的感情无关风月,甚至我内心想要证明的东西本就与长发无关。我从前不想跟母亲和解,不想跟生活和解,头发只是个佐证。现在,头发不过是头发,我不得不学着与这个世界言和,虽然这就是步向衰老的一个明显征兆,但我们不是还得活下去吗?(据《北方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