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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娜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我想说的是,在我这些年看过的大部分作品的作者中,尤其是在我编辑入行前几年看到的几乎所有青春文学作品的作者中,春树老师是唯一一个至今仍在用青春的状态来写作的人。青春易逝,我们无法留住十七岁或者任何一段时光,但是我们可以用文字记录下这一切。时光或许前进了五年、十年,但是,春树的文字依然保持着强烈的个人特色。
这些年来,我一直享受着最先读到那些文字的特权,这其实非常非常难得。有个傍晚,在北京特有的那种灰色空气中,我在她的工作室,她给我看那些文字。她在一边一语不发地看着书,而电脑的光标下,那些文字仿佛让我又回到了那些只有文字陪伴的岁月。和我认识的大部分作家不同,她至今依然保持着极其旺盛的阅读兴趣,阅读量非常大。我认识很多藏书家,但真正的读书者却寥寥;而在她杂乱的工作室中,最多的就是书,这些是她生活中的主题。
对于常人而言,写作或许只是年度总结,或许只是微博里面的那一百四十个字;但是对于以文字为生命的人而言,写作就是他们的本能。这种出于“本能”的写作基本上有两种:一种是受利益驱动,为了钱而写作;另一种就是纯粹为了自我而写作。春树属于后者。她写作时需要绝对安静,也不能有任何人在场,至少作为她工作室的常客,我从来不曾看她写作。本来,写作这事本身也没什么可观赏的。她会把自己静静地放在一个没有人打搅的时空的角落,写着什么。
我几乎读过她的所有作品,包括公开的、待公开的以及那些她从来不想发表的东西。这些,归根到底,是源于生活。你的生活决定了你的文字。多年前,我的编辑老师就曾告诉过我,要和你的作家保持距离,这样你才能更好地欣赏他们的作品。在我和大部分作家保持距离的时候,只对一个人做不到这样,那就是春树。我们曾经历过一样的残酷青春,在某种意义上,你永远无法做到的就是拒绝和你的灵魂对话。
写作这事,其实是非常奢侈的,因为作家本身就是一个奢华的角色。活成一个作家其实非常难。那日,我们在工作室里聊人生,她接到一个电话,某城市地产的开业邀请。春树委婉地拒绝了,之后她对我表示:不是所有的活动都要去参加的,因为要尊重作家这个头衔。一旦你去了一个,就会有一百个找上来。她拒绝了无数看上去能赚钱的商业合作,因为她只想安静地写作,安静地作一个作家。
多年前,春树在她的小说里提到过: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她要去哪哪哪。后来,几乎在她每一次旅行前,我们都要见一下,美其名曰饯行;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内,也要见一下,听她讲讲那些旅行中的事情。春树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她总是在旅行中获得灵感。
她工作室里的凌乱大部分来自旅行中买的东西,它们堆满了她那朝南的房间。她开始写大量的游记,但往往我会先一步,在读到游记之前就看到那些从国外传来的彩信或者邮件。她很渴望和人分享旅行中的那些乐趣。当然大部分的时候,如果她遭遇了一个不良旅伴,那么她的整个心情都会坏掉。作为一个矛盾体,她往往一离开北京,就又开始想念,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等她回来,过了两天新鲜劲,又想往外跑。
旅行,已经渐渐成为了她最近两年的主题。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些好玩的东西,有时是一个印着我热爱的卡通形象的本子,有时是二手店里的彩色墨镜,有时是绽放着的花朵耳环,还有来自好望角的鲜红欲滴的唇彩。对于女人来说,或许这些才是真正的旅行的意义。记忆有的时候会被遗忘,而图片记录下来的只是凝固的瞬间;但,物品可以历久弥新,让人在后来那些苍白的日子,获得力量。
她的大部分奇遇记都是在旅行中完成的,但很多东西往往无法付诸笔端,因为大部分的经历都很私人,就像那些有着特殊记忆的城市,往往只属于一个人或两个人,借助别人写出来总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而在她的游记中大部分能分享的内容都很像段子,比如“去华尔街学英语”。她真的是去“活的”华尔街学的英语,在“扭腰国”里。事实是这样的:她在美国报了个学习英文的短期课程,而朋友介绍她住的地方,恰恰就在华尔街。
几年前,我正在某个地方忙碌,偶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当时她正在地球的另一边,一个郊区的房子里。她激动地告诉我,她刚刚去了隔壁邻居家游泳,是偷偷进去的,然后我们一起分享了那些无法说出的秘密。旅行,总是给人以未知感,就像她的那个越洋电话,时隔多年,还留在我的记忆里,一直不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