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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脱口会用战友的称谓讲起往事,那肯定是端过钢枪、穿过戎装的人。一生有了当兵经历,哪怕你没有职位,被人称作列兵,哪怕你的兵龄仅仅是服役期满,你就算军旗下的战士,你完全可以像寻找《国际歌》的知音一般,哼唱着“八一军旗高高飘扬”的旋律,找到自己的兄弟和朋友。当然,听了那些耳熟能详的作战指令、部队番号、士兵俚语,你真可以大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或者顽皮地行个军礼说,嘿!咱是战友,我也当过兵!
在这个科学发达、竞争激烈,愈加现实和物化的年代,无情、冷漠和利益驱动,淹没了许多人的善行和良知,内心的恐慌和无助时而若隐若现,让我不禁想起了一个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一位永不可能谋面的战友——雷锋。倘若他还健在,该是年过古稀、鬓发染霜,73岁的老人啦!想象中,他也许早就成了将军,也许仅仅是人海车流中不停做着公益事务的矮个子老汉,仍旧穿着没有军衔制服的退伍军人,依然在把随意扔在地上的垃圾归位,将迷路的孩子领到母亲面前……
这只能是留在当今人臆想中的美好愿望罢了。雷锋,虽然五十多年前离开了他无比眷恋的世界,离开了他的军营和战友,但那张淳朴的笑脸却不停地晃动在几代人的脑海里。
雷锋的名字,曾经反复在我童年歌声里回荡,曾经是我青年时代占据心灵的楷模,在我短短三年军营生活中,雷锋又像是复活在我身边的许多战友,激励他们献出爱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多少岁月,雷锋仿佛从一张张画像上走出,在人世间无数个角落复制、重生,在日常营营役役的琐碎细节中,闪烁出爱心的光辉,成为每个向往善良人心中的巨人。
大约在一年前,也是阳春三月,京津两地和江苏战友的相聚,让我再次与这个纪念雷锋的日子连在一起。天津的复员女兵应北京战友之邀,去江苏某个水乡小城,也是为了与当年两个江苏籍男兵战友聚会。那是终生难忘的自驾游旅行,草色路虎吉普飞驰在绿树丛林,阵阵欢声笑语,一路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接过雷锋的枪》,到达目的地已经夕阳西下,那是一个宛如人间仙境的艺术庄园,早年在电影队的战友小关出来迎接我们。行车路上我已得知,小关现在给电影公司做道具。我们把汽车停在他的院内,满处是木马、战车、僵尸和猛犸象模型。
饭桌上,我们聊起了当兵时代的小关,他除了放电影还兼任军区大院海报宣传,现在回忆起来,军营里很多雷锋的油画和学习雷锋的标语,都是他的作品,但我心里在想,跟他放电影的矮个儿战士小耿在哪儿呢?他长着敦实身材娃娃脸,据说除了水彩画以外,宣传战士们的好人好事的文字都由他撰稿,他的诗歌和小说曾多次发表在《解放军报》上,电影院里观众丢下的物品,他一定想尽办法找到失主。
饭后,小关打开一个大展厅,叫我们参观他的雕塑。我惊讶地看出,那些雕成美人鱼的脸,都有一个山西女兵的轮廓,此中奥秘自然不必言说。就在我们将要离开的刹那,我突然发现陈列桌下有尊男性头像,放在不起眼的旮旯儿。好奇心驱使,我扒拉开几块石膏和胶体混合材料,蹲在地上把那个泥土颜色的雕像搬出来放在桌上。
第八个是铜像啊!我顺嘴说出儿时看过的阿尔巴尼亚电影。小关在一旁低声相告,这是我最好的兄弟和战友小耿,你们认识,他后来调到海军某报社,在1998年南方抗洪抢险中,因公殉职了。
一位女战友鬼使神差般用力搂住了那尊“铜像”,潸然泪下,她把脸贴在雕像的胸前,梦一般的伤痛,肯定也会顺着女战友的指尖传入到雕像里面。
是小耿,是他!长着雷锋一样身材和纯真娃娃脸的战友,他竟早已离开了人世,多好的人啊!
几个战友沉默良久,缓缓地围着一片池塘散步,皎洁的皓月当空,映在水中的影子清晰圣洁。此刻,我的内心也不宁静,百感交集,望着池塘里的月影,想到小耿的脸庞,让我想起著名诗人李老乡,跟我讲过的一句话:水中的月亮为什么永远不会生锈,因为它是天地之间的良心。
作者简介:惟诚,原名郭丽梅,1982年曾经是北京军区装甲兵女战士,现供职于天津某医院。曾经发表小说百万余字,中国作协会员,天津作协文学院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