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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荣(银川)
晚饭后,儿子衣服上的扣子掉了,我找针线,看见针线盒里的一枚顶针,不禁想起了母亲。母亲每次做针线活都离不开顶针,从少女时代一直到年老……
顶针的样子简单而又别致,一个小小的圆形铁环,上面有许多小窝窝,做针线活时戴在右手的中指上,针穿不过去时,用顶针使劲一顶,针便从布的这边穿到那边。就这样,一针一顶,一件衣服做好了,一双鞋子做好了,一件刺绣做好了……
我年幼时,母亲手指上的顶针似乎从未摘掉过。白天,母亲在田间地头忙碌,累得实在干不动了,她便歇息,掏出鞋帮穿针引线,因为娘家、婆家十几口人的鞋都由她做,如果她不忙里偷闲,我们也许要光着脚丫跑了。母亲的手经常被麻绳勒得红肿,天长地久,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尤其是那厚厚的鞋底衲起来真是费劲,先用锥子戳一个小洞,再用顶针,一根长长的麻绳才能穿过去。
夜幕降临了,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照亮了简陋的家。母亲在灶间忙碌着,锅里热气腾腾的,我们围坐在一个小炕桌旁,只等饭端上桌。晚饭终于上桌了,我们争先恐后地吃着,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口的佳肴。母亲总是等我们吃饱后,才收拾残羹剩饭填饱肚子。而我们摸着鼓鼓的肚皮躺在暖暖的炕上,嬉闹着,父亲不耐烦地呵斥几声,我们只好静下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随母亲早早起床,到南山坡给豆苗锄草,盼着豆苗开花结果,颗粒归仓,好买架缝纫机,和大伯家的一样,也是“蜜蜂牌”的,只要脚一踩,针头便在布上爬行,“噌噌”……如同一首美妙的歌曲,在心底流淌,一件手工“作品”完成了。
终于,在1985年的秋末,我家买来了一台“标准”的缝纫机,母亲知足地说:“蜜蜂牌的很难买上,这个牌子也好呢!”
这架缝纫机成了我家最值钱的物品。母亲自己琢磨着衣物的样式,既是裁剪工,又是缝纫工。我们全家穿新了,连舅舅、姨姨们也穿新了。
但做鞋的任务缝纫机无法代替,母亲还要戴着顶针一针一针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穿着母亲做的鞋长大了,懂事了,而母亲的双鬓已添了银丝,而那枚从不离手指的顶针,磨得金亮,如同一枚永不褪色的戒指。
后来,我们去外地求学,嫌她做的鞋老土,不再穿了,但母亲还是闲不住,还忙里偷闲做鞋,叹道:“等你们回家来穿。”
我们每次回家,母亲便嚷着让我们换上布鞋。我们姐弟几个穿上布鞋也颇舒适,觉得才感觉自己真的回到家了,母爱暖着我们的脚,也暖着我们的心。
过不了几天,我们还是脱下母亲千针万线做的布鞋,背上行囊,离开了母亲。走进了都市,有时迷惘,有时无奈,有时退缩,但母亲给我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无怨无悔的秉性,让我们学会了面对生活,我们一个个都找寻到了属于我们的幸福。
如今,母亲手上的顶针摘掉了,换上了妹妹孝敬的金戒指,可是,母亲还是闲不住,前些日子,母亲又为儿子和小外甥捎来了几双小布鞋,我手捧布鞋,不禁潸然泪下。在泪眼中,我似乎看见母亲手戴顶针一针一线地做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