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向天倾诉》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我从事文学创作以来写得最艰苦,花费心血最多的一部作品。
创作这部小说是我多年的愿望,我要为我的“娘家”——西昌卫星发射基地写一本书。为什么要写?理由很简单:我在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生活了14年,从一个小女兵成长为一名军旅作家;我还在那里种植了我的文学梦想。可以说,没有基地,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想感恩,感恩的方式,就是一本厚厚的书。
我原以为,只要有自信和激情就足够了。动起笔来,我才真正意识到一个人确立目标和实现这个目标之间有多大的距离,光凭自信、激情是完全不够的,必须要有丰厚的生活作基础。
可这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就冲动地动笔了。
两年时间我写了3稿,60多万字,光打印稿就是高高的一摞。尤其是第3稿,还被编辑给“毙”了,令我几乎崩溃。两年的心血,编辑的几句话就给打发了。我死活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好长时间不愿意翻开那渗满心血的文稿,甚至想将它们付之一炬,从此和写作绝缘。
但不知谁说过,文学写作是一双红舞鞋,一旦穿上就终生脱不掉。我也一样。
以前我的创作题材,大部分都没离开过连队生活,没离开过我的兵妹们。我是一个通信兵,我的创作也没离开过机房、女兵、通信营。我们的通信营应该说是我熟悉的一方“小邮票”。过去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我熟悉那块生活。而我现在创作的女主人公苏晴是气象专家,男主人公马邑龙是发射专家,他们的生活、专业都离我十万八千里,甚至对气象和发射术语如:发射“窗口”“日凌”“地影”等都是一知半解……他们出现在我的笔下,是我靠想象拼凑起来的“四不像”人物,要完成这样一部小说,脱离生活,光在家闭门造车,不失败才怪呢!
过了一段时间,当自己可以面对失败时,我又重新翻开了文稿,清晰地看到作品的弱点、缺陷、甚至硬伤。也看清楚了自己的不足:面对这样一部大作品,我无论是文学准备还是生活准备都是远远不够的,说白了,我创造了他们,却不是他们原有的生活。当务之急是必须补充养分,不管生活素材还是文学素养。我决定重新回到那自己曾经熟悉却又已经变得陌生了的生活中去。
当我双脚落到西昌那片土地时,就有一种电击般的感觉,过去的镜头像潮水般地朝我涌来,我恍若回到当年在发射场附近的半山腰上,近距离、热血沸腾地观看第一颗同步通信卫星升空……
我直接去了发射场区。在场区里,我仿佛看到了故事里的主人公:马邑龙、苏晴、季永年、于发昌,他们一个个都活灵活现地闪现在我的眼前。有一次参加技术评审会,我目睹一位秀气的女工程师因一个技术问题被大伙责问得当场落泪。发射塔架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让你不得不为它担心,可看到技术人员一丝不苟又从容不迫的样子,你又会为它松一口气。是的,不管你走到哪里,总会被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迹感动着,激励着,甚至鞭策着,脑子里模糊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鲜活起来,心里的故事也慢慢地丰盈了,充实了。我真正地意识到,为这里的人们立像,不是写好人好事、写口号式的奉献精神,而是要让更多的读者走进他们的心灵,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也知道,对航天领域这种高科技题材进行文学化处理有一定的难度,不太好把握。我想,航天人也是人,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同我们一样的憧憬向往、喜怒哀乐和情仇爱恨,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比我们多了一个元素,那就是他们生活在高科技的环境中。这个元素似乎拉开了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们感到遥远和神秘。但是,一旦走近他们,剥开那层被线路、数据和信号包裹的外壳时,你就会发现他们和我们几乎没什么区别,他们有同我们一样的坚韧和顽强,也有同我们一样的脆弱和伤感。走近他们,手握住他们的手,更主要的是把心贴近他们的心,感受他们隐藏在一个个数据、一条条线路、一串串信号背后那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痛苦,你就能捕捉到他们的灵魂,而不是那种从宇宙深处的无形轨道上,拒我们于地面垂直数百公里之外的遥远和陌生。
从西昌基地体验生活回来,我对这部小说又重起了炉灶。这一次,心里有数多了,也不那么恐慌了,尤其对苏晴这个人物的塑造上定好了调子:在苏晴的人生里没有一丝抱怨,不论对事业、爱情还是尊严,她都是个隐忍者、坚守者,使得苏晴和其他文学作品中的知识女性区分开来。这也让我从苏晴身上获得了一些文学之内和文学之外的宝贵经验。
创作《向天倾诉》这部作品,让我更加明白生活对于写作的重要性,没有足够的生活经历,没有细致入微的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和捕捉,特别是没有对人的情感变化、生活本质的深入体察和把握,是不可能写出人人心中都有、个个笔下全无的打动人心的好作品的。生活是创作之母。现在,这些粗浅的创作体会,正在成为我今后写作弥足珍贵的财富。
(本文作者为总装备部政治部创作室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