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仅是偶像

　　1995年，退出歌坛六年之久的张国荣重新复出。香港人惊讶地发现，张国荣的歌变了。他不再是20世纪80年代人们所熟悉的叛逆偶像——不，不是不叛逆，而是更加离经叛道！

　　复出后的张国荣已不仅仅是偶像。在这六年歌唱事业的空白期，他显然在积极地思考音乐道路的方向。20世纪80年代后期，他就已经开始监制自己的唱片，但是为了顾及商业市场、保证唱片销量，不得不放弃一些自己喜爱的作品。而复出时他已年近不惑，当年追随他的歌迷都成家立业，令他免除了“为歌迷唱歌”的顾虑。他在歌坛很超然，甚至能与唱片公司取得共识，不作任何商业宣传。不再有销量压力，使他拥有了更广阔的空间、更开放的心态来诠释自己对音乐的领悟。他对自己唱片的参与度更高，并爆发出了充沛的创作能量。他在退出歌坛前已经创作了《沉默是金》、《由零开始》等名曲，在20世纪90年代，几乎他的每张唱片都有自己的作品，并且几乎每一张唱片都成为他表达和探讨某一主题的载体。

　　复出歌坛后的第一张专辑是《宠爱》。在毫无宣传的前提下，竟成为“救市之作”，全球年度销量突破两百万张，在韩国打破他创下的华语唱片销量纪录。在中国香港更掀起抢购狂潮，平均一分钟卖出两张碟，成为当年唱片销量榜冠军。香港乐坛为之疯狂，乐评甚至激动得语无伦次。

　　歌坛渴望张国荣的声音太久了！

　　对这张唱片，最值得一提的是，张国荣展示了为电影写歌的才华和能量——他似乎特别善于将意欲表达的思想融入他的音乐作品中。

　　许多人听到他创作的音乐，都会以为他是专业科班出身，其实不然。他从未系统学习过乐理知识，他甚至称自己并不完全看得懂五线谱。他的音乐灵感主要来自于多年的积累，以及自身对音乐的热爱与领悟。他亦不太懂得记谱，通常会将自己创作的旋律哼给熟悉的音乐人去记录和编曲。或许正因如此，他的创作才少了些束缚，多了些灵动。正如《风继续吹》的词作者郑国江所说：“太循规蹈矩的人是很难走红的！”

　　他为电影《白发魔女传》创作的《红颜白发》几乎是即兴之作。电影拍摄到一半突然来了灵感，他问导演：“我写一首歌好不好？”导演于仁泰自然求之不得。很快旋律便出来了，张国荣还穿戴着卓一航的行头，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导演的房间哼给他听。导演即刻收货！这令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张国荣哭笑不得：“你怎么毫无原则毫无要求啊！”——还怎么要求你呢？这首歌气势恢弘，回肠荡气，在当年的台湾电影金马奖上一举拿下“最佳电影歌曲奖”。而在电影《夜半歌声》中，张国荣集监制、主演、作曲、演唱于一身，他亲自创作了三首插曲。

　　其实相比张国荣之后推出的唱片，《宠爱》并没有展现他的音乐理念，它只不过是将这些年张国荣为电影创作和演唱的歌曲加以整理而已。他复出后推出的第二张专辑《红》，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在香港乐坛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属于张国荣的音乐创作之旅正式起航。

　　专辑《红》由著名词作家林夕包办了全部歌词。林夕感谢张国荣，因为他义无反顾地抛弃“偶像”的包袱，给了自己广阔的创作空间。张国荣离世后，林夕曾多次说：“有很多歌、很多话，都没法再写了，因为没有人能唱了。”

　　此后，他又陆续推出了《春天》、《这些年来》、《陪你倒数》、《大热》、《Untitled》、《Crossover》等多张唱片。论唱片数量，相较于20世纪80年代自是少了许多，但是他对这些唱片与歌曲的掌控能力、对各种音乐类型的尝试，以及意欲通过音乐传递和表达的文化内涵，则是青春偶像时期所不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