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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跟父母住在出租屋中。那房屋也不知转过几手,墙根上满是霉点。还有如同濒死老人一般的破壁,稀稀拉拉露出灰色的水泥。
我不记事,只听说对门的邻居十分和善,在我们家还不“趁”车的时候,二话不说抱了高烧的我就去医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记忆。后来我也问过妈妈,当时为什么要住在那样丑陋的房子里。妈妈却说住陋室不是坏事,一到饭点还能闻到别人家炒菜的香味呢。终究没有弄清那香味是从破壁透过来的还是从窗中飘过来的。
后来搬到了别处。新房的墙壁光鲜洁白,很喜人。房前不远是一条柏油小道,偶尔才有车通过。道路两旁是用砖垒砌的红墙。年代看似许久了,只剩下泛白的红色,且称它“半红”。有趣的是,半红身上匍匐了许多棵爬山虎,苍翠细腻。秋天便可以走近,去寻它的“小爪子”,枯黄的茎贴在墙上,必须很小心地拈下,还非常容易折断。爬山虎最葱茏的时候只可在叶片的间隙中瞥见被叶片分割的半红,毫不张扬,把先前的颜色掩去,给叶片默默陪衬,点染。我喜欢这样的美好,这是自然的恬静,生命的温婉。这一片半红,曾氤氲了一个少女安宁的梦。半红如同一位老者,看透沧桑,只留下温文尔雅,谦和端庄。
再后来,我几近狂热地迷上诗文,所有的诗词,散发出一种奇异神圣的书卷气息,在一页页文字中,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浓墨在宣纸上渗透和渲染,墨水升腾的神妙香气。我爱这样的感觉,我在卧室的墙上贴满了那样缠绵到惊心、凄凉到悲戚的句子,并希望用诗文净化脏污。我几近想沉沦在诗词的花宴中,辗转,徘徊,心中被蒸腾的文化精华所弥漫,这的确可以成为一面墙,在我陶醉的世界中。我能看到酥润春雨,清丽俏荷,冷霜红叶或者落雪劲松。我能听到陶潜采菊东篱的轻吟,岳飞怒发冲冠的低吼,抑或柳永执手相看泪眼的凝噎。我能得到所有完美的食物,在诗词的墙壁上,在思想的墙壁上。
然后,学习负担排山倒海一般来势汹汹。它击垮了我的梦。我开始看见许多以前不曾看见的东西,也许,它一直是存在的,只是我不曾看见。在人的本性中,所谓的冷漠,擦肩而过却熟视无睹的原因便无非是被墙挡住了视线。诚然!破壁挡不住菜香,半红掩不住温雅,诗墙盖不住韶华,心墙却阻绝了一切。这样的墙,岂不是最诡异的?它原本天真地希望自己不受伤害,却不知从此以后便开始不停地伤害别人。这样的墙,太可怕;这样的心,失去人性光芒的心,太可怕!
我却愿意永远只留住三面墙,我的破壁,半红和诗墙。不知日后当我终有一天忘记它们的时候,它们会不会再入梦乡与我相逢?
本文作者女,出生于1998年,北京市海淀外国语实验学校初三(2)班。
点评:从孔子的“何陋之有”,到刘禹锡的“陋室铭”,残墙破壁似乎就成了中国传统文人安贫乐道,洁身自好的标志。好像没了屋墙的遮蔽,也就没了“心墙”的阻隔。难怪周雨玄同学只想留住三墙,难怪路边墙上大大的“拆”字随处可见。心骛八极,神游万仞,周雨玄同学在“恒源祥文学之星”作文大赛现场,向人们展示了没有“心墙”的游戏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