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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维生(固原)
我读家谱,首先看到的是家的演变。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那时候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一位母亲生养七八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婆婆媳妇一起生孩子也不是稀罕事。命运让我坐上了那辈人老大的宝座,于是,我有31个爷爷91个叔叔100个弟弟,有25个姑奶66个姑娘106个妹妹。而把我叫大叔的人只有50人。孩子太多,大多没受过多少教育,胆大的出去做个买卖什么的,老实的只好守在家里种地。后来,大家庭变小了,下一代人有了受教育的机会。父母的负担轻了,也可以集中精力培养教育儿女,儿女的素质也提高了。有这样一句话“家是一把伞,十个八个人用着不嫌小,一个两个人用着不嫌大”,家的大小本无规格,是社会的变化引起家庭的变化。
我读家谱,仿佛看到亲人们一个又一个离开了人世,尤其是英年早逝的父母,留下没爹或没妈的孩子独立面对人生,若干年后,他们有出息了。有人说,老子(母亲)不死儿不大。这是多么无奈的人生逻辑。人这一辈子,会遭遇多少无可奈何的事,邂逅多少恩恩怨怨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是无从得知的。我们的错误之一是在该首肯的时刻却违心地缄默,从而让漫长的余生都浸泡在悔恨当中。或者是在我们不留意的欢快当中,那些一生中唯一的机会与缘分已沉默地与我们擦肩而过。没有谁会预先告知我们,下一刻的来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或者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即使真的已经预备了承受的心情,可是往往到最后一刻我们才会发现,自己实际上已经不堪重荷了。
我读家谱,看到每个人角色的转换。人这一辈子,就是活在自我与环境的矛盾当中的。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应当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十八岁就要成为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二十岁涉足风月乃是所谓早恋,二十五至而立已过若仍是形只影单,便要面临成为社会难题的尴尬身份。三十五岁当然还是青年,问题在于五十岁的时候,就一定要面带慈祥地含饴弄孙了。肤色苍白的城市人总神往着篱笆墙里的乡情理俗,而忙于春播秋收的农人,最大的心愿乃是收获一二个能“跳出农门”的孩子。少年人义无反顾地背起行囊离开家乡,不愿意回头看看母亲心痛的泪眼。而白发人则终止了飘泊的步子,固执地往回走到故园的河边树下痛哭一场,然后准备一处净土,可以让自己永远躺在母亲身边。
人这一辈子,从诗词里读到的是东隅桑榆,是日暮乡关,是几千年不绝如缕的秋雨秋思。在家谱里读到的是人世沧桑,事实上,每个人一直没超出祖先们预言和祝福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