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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慧敏(成都)
常有好事者问我,这些年你总喜欢跑出去旅行,这有意思吗?难道你身边那么多风景还没看够吗?
我觉得,一个人喜好旅游,很大程度,是对他过去生活的某种“恶补”。
比如,我从小生活在大巴山里一偏僻县城。记忆中,小镇是那样狭小,抬眼望,尽是巍峨的山峦、蜿蜒的河流和灰蒙蒙的瓦房。习惯了镇上凝固的氛围,不知闭塞为何物,更没听说满世界乱跑的豪爽事儿。
对旅行的痴迷,源于我大学中文系读书时看了不少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还煞有介事啃过几本西洋美术史。
我一直认为,金大侠应该是中国旅游业最卖力的导游:《倚天屠龙记》里的武当山,《射雕英雄传》里的烟雨楼,《神雕侠侣》里的风陵渡,《连城决》里的血刀门(海螺沟)……千山暮雪,万里层云,漠北风沙黄入天,江南杏花鲜欲滴。老爷子传神的描绘,犹如伊莉莎白·泰勒的眼神勾魂摄魄,让人欲火中烧,不亲身去走走探探,就不幸成了他笔下的傻姑。
于是明白,原来我一直呆着的镇子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故乡的青山绿水不是地球上最靓的,我身边的牛人不是最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
一个人的旅途,是对大千世界的独特触摸,你可以身无羁绊,踩着落日的余晖背着旅行包穿行于陌生小巷。不管在哪儿,没人讥笑你像民工进城一样探头打望公交站牌,也没人在意你借宿于门锁都生锈的廉价客栈。你也可以在路边餐馆饕餮一盘后,抖擞精神去爬几座山,或慢悠悠去看几栋浸透时光的老房子。
独自旅行,常让我干些出格事:在承德避暑山庄林子里,我淋了一小时暴雨爬上小长城俯视蚁蝼般的外八庙;在大连棒槌岛海滨浴场,我在深夜跳进黑黢黢的大海品尝苦涩海水;在桂林漓江,我扯起嗓子对着馒头般的山岭发出越狱般的呼喊;在昆明滇池畔,我为再也找不到20年前的好友而呆坐啜泣……
我觉得,旅行,其实是对身处喧嚣俗世最好的自我清净,山川形胜,是对一个人失败、失望和委屈的最好洗涤,奇景异俗,是对书本影像所展示的自然意境和人文氛围的最好验证。旅行中,可以想起一些人和事,也可以忘掉一些人和事。路遇驴友,随意相处,无关功利,胸中激荡的是大地山河,口中吞吐的是万千气象。夏花灿烂,秋叶静美,时光易逝,佳景难留;欣赏的、不欣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一直都在告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