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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岛》
作者:徐童
出版: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4月
定价:35.00元
徐童的小说《珍宝岛》副题有两句话:昂扬岁月里卑微的传奇,写给“重口味”的年代。这两句话,就像一记残酷的耳光和一声深长的叹息。昂扬的罡风中,那些卑微的生命之所以变成了传奇,不因他们何以生存,却因他们如何毁灭。而叹息就伴着揪心的阅读体验弥漫开来,以至于合起书时,对“重口味”所界定的年代都有些恍惚。
故事以1993年北京东郊的两具无头尸体开篇,那是两个盛放到荼蘼的青春。之后我们被作者狠狠抛在了1969年的珍宝岛上,目睹另两个未绽即熄的青春——16岁正在内蒙古当炮兵的贾国志在此前一年便料定中苏在珍宝岛必有行动,却因和卫生员小刘谈恋爱被提前复员,没能奔赴边境,珍宝岛从此便成了他一生都走不出的浓雾。
贾国志的生命线里,几个人投下了深深的阴影。他的父亲贾敬仁是典型的时代牺牲者,半生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在解脱的前夜高兴地喝了点酒,不幸意外身亡;妓女王金枝,无奈的实用主义者,偶然拾得生活的新寄望,决定结束自暴自弃时,却在命运的河里急转直下……
作者用冷硬到残酷的笔调告诉我们,珍宝岛上并没有珍宝,如果你为探宝而往,终将如那位遣人去寻桃花源的太守,得到的只有幻灭。但我想,如果你愿意相信,拨开那些叹息,就能看到珍宝的光芒,那便是卑微生命之所以成为传奇的原因——向死而生的倔强,生命最后的堡垒。
作者徐童是独立纪录片导演,他的纪录片《麦收》《算命》《老唐头》并称为“游民三部曲”,屡摘国际大奖。读过《珍宝岛》,我本想当然地以为是徐童作为导演的记录范式影响了他的小说创作——每个角色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般,他的故事,他的人生,绽放了,熄灭了,我们才得以看到他的来路,看到令他生长于斯的那个宿命的偶然。可是,作者偏偏是搁笔之后才扛起了摄像机,顺藤摸瓜地投映出当下草芥的游荡,再重拾文字,洒扫呈以世人。由作者的经历妄测,他像是怀着信仰,从那个粗陋的年代走来,在发现梦碎的地方伫立良久,决定回溯到梦的源头,却发现,梦早就碎了。
作者借小说和影片审视自己,审视“重口味”的过去和现在。《珍宝岛》里的贾国志、王金枝们像被极端的宿命牢牢掌控,甚至被推到终点,但他们的每次抉择,都被自身并不清楚的某种信仰审视。就像珍宝岛之于贾国志,或是1978年12月22日登着“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群众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的《人民日报》号外之于贾敬仁……这让我们在唏嘘感慨他们的卑微之死时,无法忽视他们生命中坚硬的质地。在这座“岛”上,只有贾国志的女儿贾冬梅得以生还,或者说是逃离了宿命的魔咒,只因为她不在乎一切。但苏格拉底说过:“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贾冬梅的人生很精彩,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值得一过。
小说的结尾是一个零下40摄氏度的严冬,贾国志终于踏上了珍宝岛,用生命的终结圆了20多年的梦想。从书中抬起头来,脑海的漩涡里,艾略特的那句诗一直在打转:“世界就这样结束了,世界就这样结束了,不是砰的一声,而是,嘘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