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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年
母亲收拾腌咸菜的坛子,我凑上去,看母亲认真地一点一点清洗。我说:“真麻烦,坛子都这么旧了,不如买一个新的,方便还好看。”
那只坛子真难看,细口大肚,一点装饰花纹也没有。总之,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丑的坛子。现在,它不但丑,就连功能也开始退化,坛口因为绵长岁月不经意的磕磕碰碰,已经开始斑驳了。
我再次建议母亲买一只新的坛子。母亲抬起头,一只手扶着坛子,像是搂着一个宝贝,另一只手来回擦拭着那只坛子。母亲说:“别看这只坛子破,可是腌出来的咸菜味道特别香,而且腌的咸菜从来不会坏,我第一次学着腌咸菜用的就是这只坛子。”
第一次腌咸菜?我吃惊地看着这只坛子,猜测它至少该有十几年的光辉历史了吧。母亲说:“十几年少了,它该有三十多年了吧!这是你外婆送给我的坛子,我清楚地记得,你外婆给我时说,咸菜坛子越旧,咸菜越香。时间久了,才有生活的味道。”我没想明白,裹着小脚,大字不识几个的外婆,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但是母亲显然得到了外婆的真传,每年用它腌制咸菜。而那只坛子腌制的咸菜,吃起来竟真的有岁月留香的味道。
外婆去世后,母亲只要看见这只坛子就会说:“你外婆在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腌咸菜,用的就是这只坛子。我记得有一天中午,太阳很烈。我们娘俩坐在树下,一层一层地撒盐放菜。你外婆那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衣服,我们一起唠着家常……”
听着母亲的回忆,我突然明白,作为老物件的那只坛子,于母亲而言,早已超越了腌制咸菜的定义。那只坛子装满了外婆和母亲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