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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汉斌(银川)
我的味觉一再提醒我,那些咀嚼草根的日子,已然离我远去,和我的童年时光一起,一去不复返了。
咀嚼草根,都是颇具了一些经验和见识的孩子,带领着一些懵懂无知的孩子去挖草根,并由大孩子决定哪些东西是可以吃的,哪些东西是绝对吃不成的。在那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代,食物极度匮乏,而人的肚子总是一转眼的功夫就会饥饿,清汤寡水的吃食,颇让对食物的丰富性特别关注的孩子们嘴馋。上顿下顿的土豆面,让人总觉得嘴里边缺滋少味,煞费苦心寻觅一些不同于土豆面的味道的吃食,是我童年的头等大事。
这片黄土地,贫瘠得就只剩下遍地的野草了,人的身体中有一种对食物的强烈需求却不仅仅是因为饥饿,而是一种让人坐卧难安的馋,馋得人不知道究竟该吃些啥好,馋到人心里直发狠,提着小铲子,跑到田野里。
人人皆知的小辣辣,没人知道它的别名,细细碎碎的叶片,散布在野草丛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它的白白胖胖的根,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满嘴的辛辣仿佛可以将人的口腔扩大一倍,放在嘴里,越嚼越香,香味从入口起,一路香到胃里,直香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春夏交替,辣辣根不再肥美,地上的叶片开始大量分枝,需要从辣辣根上汲取更多的养分,辣辣根从此开始变得发柴发老,不可再食。
自留地里的葱苗开始显出绿茵,摘一枚葱叶,卷成卷,蘸上椒盐,放进嘴里,满口生香,要是在这时候有人给你提来一片刚出锅的白面饼子,那真是再给一锅山珍海味也懒得吃。
从葱叶变绿开始,野地里可以吃的食材就渐渐多起来了。有一种带着甜甜的、涩涩的味道的红根,也冒出了新叶,红根一般不会群生,在某一处找到一棵红根,不见得附近会出现同样的红根,需要人耐着性子去寻找,而我的耐心却偏偏很差,找着找着就不耐烦了。甘草适时进入了我的视线,发现一株甘草,就等于是发现了一大片甘草地,甘草的根系非常发达,铲子不够用,铲子只能挖出细小的侧根,而庞大的主根系藏在土层一米以下的地方,孩子们力气小,挖不了许多,甘草太甜,嚼着嚼着,心里就发潮,以至于后来看到甘草,五脏就开始抽搐,忍不住想吐。
一树杏子,从花蕾中剥着胎芽开始,一直吃到杏子熟了,结束了,再将杏核砸了,把杏仁吃了,方肯罢休。青杏倒牙,每天吃不了许多,就咬不动了。
怀念咀嚼草根的时光,并非非要试图回到过去,我只是善意地试图将儿时咀嚼草根的那些情景,植入我们正在行进的生活里,让我们的味觉恢复正常,任何试图伤害我们的事物,都是被我们的宽容给惯坏的,只要我们能唤醒尚存于我们内心深处的味觉记忆,哪怕是仅有一寸土地可供我们种植植物,就不要让它们荒废,利用起来,抵制那些居心不良的食物,直到它们反省并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