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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玉街寒春兰,锦雨丝丝不肯干,飘得卖花声到了,一种清芬胜麝檀”。原产地马来西亚常绿乔木白兰花,没有辜负清人陈维嵩的赞誉,在这南国不肯干的季节,以独有浓郁之香,穿透繁华都市混合气体的环裹,送来阵阵芬芳,让都市人神清气爽。
在四楼的家中倚窗,但见那需要仰望的白兰花占满枝头,米白色的花体,依托在三五片绿叶中间,纵情绽放。随习习夏风,阵阵香气扑鼻,沁得人好是陶醉。
哦!白兰花!少女时代的强记忆。
江城武汉,从夏季起,街巷里不时会有一串串“白兰花,新鲜的白兰花;白兰花,香香的白兰花”的叫卖声。清雅的汉调,声声入耳,让你不忍不买。到这时节,我都会将父亲给的每月一块钱的零用钱打散,隔一天带五分钱,买一对挂在胸前,时不时低下头,将花朵托起嗅一嗅,心里总是好愜意。
卖花者多为中老年妇女,着一身淡雅洁净的夏装,发髻上会吊一对,那绿色的花蒂下嵌着柳叶状的米白花体,在黑发中好夺目。若卖花者是短发妇女,就会在胸前第二颗纽扣上系一对。她们挎着藤编小篮,边走边叫卖。这卖花人就成了夏日江城一道流动的景致。有人买花时就停下,将篮中盖着的白色湿毛巾轻轻地掀开一小半,并小声说道:轻一点,这是花,经不起盘。我买花时,总是要求把毛巾打开多一点,多露出几排,看准哪对花体修长,饱满微开的,就轻轻拿起,尽量不碰到别的花。
一根约三寸长的细软铁丝的两端,分别扎进两朵碧绿色的花蒂中。铁丝弯成圆形,花体下垂,就像一对绿宝石镶嵌的汉白玉耳环。新鲜的花朵,通体粉嫩欲滴,白绿相配,朴实无华。就是这小小嫩嫩的花朵,能持久地散发沁人的幽香,妆点了都市人生活,让平淡缀出新鲜样。
我是小学六年级才有月例钱的,这样自由买花仅持续不到三个春夏,到了一九六六年,就再也没看到卖白兰花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已是江汉平原乡村中学教师,一到夏季,几乎每天都有女同学为我带来七八朵栀子花。欢喜的同时,也勾起我对白兰花的怀念。向同学问道:“有白兰花吗?白兰花也很香的。”“你告诉我们白兰花长在哪里?我们去找。”我愣住了,还真不知道它是长在哪里的,只好悻悻地说:“我也不知道。”多年过去了,我仍珍视这段栀子花情谊。
上世纪八十年代,刚调回武汉的我,看到久违的白兰花已经涨到两毛钱一对,想都没想,一口气买了五对,和同事们共享。
我喜爱白兰花,不仅是它的怡人之香可避汗气,更是它尽管花身凋枯变色,其香悠悠经久,香质如故。
一九九五年秋,定居花城,卖白兰花的多为摆地摊的翁叔,第一次只用五毛钱就买回了一盒,共五十朵。“好多啊,好多!好多!”我兴奋地对夫说道。拿了两朵别在胸前,其余分放在衣橱与枕边,顿时香气四溢。从此,我家的衣橱香幽幽,年复一年。
怎么这样便宜?它长在哪里?带着这个问题,第二次买花时我向卖花人询问。“是长在树上的,高高的,要搭梯才能摘到。我们城郊才有这种树。”卖花人的回答,让我不再挑三拣四,看准一盒拿起就走。
不知什么时候,白兰花成了花城的行道树,一些小区内也多见它玉立的身影。春夏之交,大街小巷香气袭人。早晚与夫散步时,夫都会顺手摘几朵,戴在我的“马尾巴”上。好多年过去了,株形直立的白兰花长得高高亭亭,再不能顺手摘着,街上也少见白兰花卖了。
白兰花花期长,生长在岭南花期更长。五到十月份满城都飘着那熟悉的花香。让花城的盛名更富内涵。
白兰花也是落叶乔木,风起树摇,花瓣陪着树叶哗哗啦啦铺了一地,也铺了一地香。尽管花体离株散落,花瓣黯然失色,但它香气依旧。
我想这白兰花好是纯情,或许它知道自身的芳香受人喜爱,但更知道芳香是来自努力进行光合作用,将其养分输送给花体的绿叶。承恩溯源,与滋养它的绿叶一道随风缱绻,凭雨拍打,任人车碾轧。它就是它,白兰花!虽形枯身萎,色衰体败,却依然芳香悠悠,芳香悠悠。
也许,陆游《咏梅》词中的最后两句更是对它的写照:“……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有香如故”。白兰花的特质,我爱白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