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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一个小城游玩,那个早晨,在大街上散步。忽然,嗅到了浓浓的艾草香,抬头看,街边上正站着几位农人,在卖艾草。艾草是放在篮筐里的,还挂着清凌凌的水珠,棵大,叶肥,药香浓郁。晨练的人,顺手买上几棵,攥在手中,摇摇曳曳,满城温馨。又看到小店门口,有人在包粽子,糯米盛在一个大大的笸箩中……
知道,端午节到了。
其实,北方的端午节就是这样简单,不赛龙舟,不祭神灵,只是吃吃粽子,插插艾草。
记得小的时候,包粽子总是祖母的事。“糯米”是自家种的黍子,红枣是自家树上的大红“圆领”枣,洗过、泡好,然后堆在一个黑泥盆里。包叶是很特别的,南方人大多用宽宽的苇叶,北方没有,祖母用高粱叶代之。高粱叶是去年秋天特备的,选择高粱生长得最盛的时期,叶肥而宽,晒干,留作次年端午节用。高粱秆,北方人又叫“甜秫秸”,剥去硬皮,放入口中咀嚼,甜甜的,几近南方的甘蔗。所以,高粱叶中也是贮存了一定的糖分的,有一丝的微甜。干的高粱叶,再用水泡过,就可以用来包粽子了。
高粱叶包出的粽子,蒸熟后,食之,黏香中带有一种微甜,仿佛还散溢着去岁的高粱香。
采艾草,是孩子们的事情。按照当地的风俗,艾草必须在日出前采回,插在门楣上。所以,采艾草,总有一种莫名的神秘和隐喜。我一般是去生产队的菜园,那儿有一条田间小道,道旁就生长着杂沓的艾草。艾草很多,但却生得很瘦弱,有一种疲惫的苍白。可母亲说,这样的艾草才好,野味足,艾香浓。菜园湿度大,五月的早晨,空气极其清新,水草的味道,肆意地在空气中散溢着,流淌成一种沁人肺腑的清爽。我用拇指和食指,一株一株地掐着艾草,一段时间之后,指间就沾上了一层黏稠的绿,浓浓的艾香也凝结在指尖上,构筑成一段抹不去的端午的记忆。
掐上一大捆,我把艾草抱回家,母亲早已等在大门口外。看到我,母亲再抬头看看东方:太阳还没有出来,只是晨霞一抹。母亲把采回的艾草,几株绑作一小捆,一一插到门楣上或者门槛边。母亲做着这样的活儿,看上去轻松而又愉快。她一边插艾草,一边嘴中还哼唱着:“艾蒿艾蒿插门楣,蝎子蚰蜒不进门(儿);艾蒿艾蒿插门边,蝎子蚰蜒去天边……”这哼哼声,仿佛让人听到了远古的咒语。“蝎子、蚰蜒”,在我们这儿,被认为是毒虫,所以,插艾草起到的定然是一种驱毒避邪的作用。那一个早晨,艾香满院。
总还留下一些艾草,留下的艾草,母亲用它煮鸡蛋,那一个早晨,每个孩子一定是要吃几个鸡蛋的。煮蛋的水,母亲将其倒入脸盆中,说:“洗洗脸,眼明。”母亲的话很简单,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煮艾草的水洗脸后,会“眼明”。
这一天,我的几个小妹妹,会采一些艾草叶,塞进做成的“荷包”里,荷包下系着流苏穗。她们戴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很美。村子里的其他女孩,也都如此。
端午节之后,不长时间,插在门楣上的艾草就干枯了。母亲取下,编成“艾草绳”,溽热的夏日的晚上,她点燃艾草绳,用以驱蚊。艾草绳在房中燃着,艾香的味道漫溢在庭院中。
我在庭院中乘凉,嗅到了艾香,嗅到了端午节的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