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女植物人特丽·夏沃无疑是一个典型的小人物。她没有任何权势,甚至不具备最基本的行为能力。但她依然残存的生命特征,却引发了一场全球范围内的关注和讨论。近日,针对是否继续向已经躺了15年的特丽·夏沃提供进食和水,不仅特丽·夏沃的丈夫和她的父母观点迥异,并且在美国朝野引发了巨大的争议。从州法院到最高法院,再到国会甚至总统布什,特丽·夏沃的进食管拔了又插,插了又拔。而整个世界舆论,也都在关注这个具有指标意义的独特案例。
安乐死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话题,永远是科学和伦理的悖论。但是,作为一个小人物的生死主题成为全球媒体和舆论关注的焦点,这在几十年前甚至几年前都是不可想象的。全球历史向来就是一部英雄史,小人物的命运也从来被湮没在全球历史中。如今,由小人物的个体命运,延伸成为公共话题,最终达成共识,形成立法或基本规则,这逐渐成为现代社会制度发展和完善的一种模式。这种现象其实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在中国有孙志刚,在美国有特丽·夏沃。
从一家人关注一个人的命运,到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关注一个人的命运,人的基本权利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世界对权利的基本看法在发生改变。之所以特丽·夏沃的命运受到如此之多的关注,是因为在今天的社会中,个体尊严和生命的价值衡量已经发生了变化。在任何一个国家,人们都相信,人的生存权和发展权,是社会的最基本要素,因此要最大化地给予张扬。否则失去了基本要素,社会只能是为少数人服务的机器。
另一方面,特丽·夏沃的命运,其实也是全球公众舆论对于政治生态的一种张力体现。现代政治已经不再以少数人决定多数人命运为基本特征了,而公众在社会中所形成的民意指向,其实代表了精英们需要关注和解决的最重要话题。因此,公众的争论表达了一个小人物的分量和地位,其本身就具备正面意义。全球仍然存在的许多植物人,使得这种关注因为具有示范效应,也不再限于一个国家,而延伸到整个世界。小人物的命运受到关注,其实是全球文明发展的一大步。
但是这种进步仍然存在隐患。一个值得我们忧虑的是,就在小人物特丽·夏沃的生死博弈中,作为能够决定她生命的法官、议员或者总统来说,究竟有多少人是本着人性或者法律原则来判断的,而又有多少人是本着政治价格来衡量的。在特丽·夏沃的命运背后,的确存在一定的宗教和政治考量,在美国总统布什批准国会议案的同时,有许多美国媒体就认为,布什此举不排除讨好宗教团体的嫌疑。
另一个忧患则是终极的。究竟是谁,应当以什么标准来决定一个无法自己做出选择的小人物的生死。简单的多数民主是否适用于一个毫无知觉的个体。因为如果真的把一个人的命运交给整个社会去衡量,那么我们怎么能相信,多数人对特丽·夏沃的命运抉择,一定符合她本人的意愿或是她的利益最大化。“沉默的螺旋”或许会导致少数派的沉默,法律是否会因为民意而做出错误的判决,“多数派杀人”的现象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因此,人们更愿意相信的是,特丽·夏沃的命运是进步的符号和动力,而非人类面对科学和伦理的代价。因为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无论小人物特丽·夏沃选择死去还是继续活着,她都会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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