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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特稿:T70次列车沙尘暴惊魂记(图)

http://www.enorth.com.cn  2006-04-19 08:49
 

 

冰点特稿:T70次列车沙尘暴惊魂记(乘客版)

新疆特大沙尘暴将列车一侧玻璃全部击碎

  4月9日,一场百年罕见的沙尘暴袭击了从乌鲁木齐开往北京的T70次列车。列车迎风的车窗玻璃悉数被狂风卷起的石块击碎。车内温度骤然降至零摄氏度以下。700多位乘客和乘务人员与随时可能邂逅的死神擦肩而过。14日,本报记者昼夜兼程,中途“拦截”到这趟返往乌鲁木齐的列车,随车与乘务人员进行了“细节的还原”,于是有了这篇“灾难现场”的“乘务员版”。与此同时,本报记者还对散落在茫茫人海中的乘客,进行了大海捞针般的搜寻,并开掘出他们的记忆,“再现了现场”,于是有了这篇“灾难现场”的“乘客版”。我们之

  所以留下两个记忆版本,是为了更加逼近真相。而记录灾难,是要警醒人们记住灾难,并记住灾难中的各种面孔。

  2006年4月9日14时19分,由乌鲁木齐开往北京西站的T70次列车正点驶出乌鲁木齐站。

  负责本次列车的是北京车队乌鲁木齐客运段京4组。

  列车长李玉新瞟了一眼车厢的电子显示牌,一行天气预报刚好出现——今天夜间:中到大雪;明天白天:小雪;最高气温:-1°C,最低气温-4°C;风力:5级西北风……李玉新摇了摇头,心里嘀咕:这个月份下大雪不多见。

  凭他多年跑车的经验,只要乌鲁木齐下雪刮风,那“百里风区”的风肯定小不了。列车几个小时后将会到达风区。

  “百里风区”是指兰新铁路红旗坎-小草湖-红台-大步-十三间房-红层-了墩全长123公里的区间。这里一年360天中有300多天都在刮风,12级大风经常刮起。

  但李玉新万万没想到,此次经历的沙尘暴,是他10多年的列车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

  9日18时24分,列车开出鄯善车站。

  21岁的餐车主任孔秀丽嘱咐餐车服务员准备开饭。列车左侧窗外呼呼作响,小石子“噼里啪啦”拍打着车体。风越刮越大。

  厨师杨旭在厨房操作台忙得应接不暇,外面越刮越大的风并没引起他太多的注意,因为这里几乎天天刮风。他只是从“老铁路”那里听说过,这里风大时石块可以击碎列车车窗,甚至可以掀翻列车。但自己跑车3年,从没遇到过风沙击碎车窗玻璃的事。据说最近一次类似事故的发生距今已有10多年了。

  机车司机吉冠旗说,他接到鄯善车站的通报:风区小草湖一带风力为37.5米/秒(编者注:37.0米/秒以上为12级以上大风),按这个风速,他认为,列车限速60公里/小时通过风区没有问题。可铁路上却有9级风限速,11级风停轮的明确规定。

  19时20分,列车驶进小草湖车站,这时风速已达到41.5米/秒。按规定此时列车必须停轮。

  19时22分,列车临时停在距离鄯善站50公里外的四等小站小草湖。

  此时,小站的四道上停着一列油罐车,T70进入二道。吉冠旗有意将列车和左侧的油罐车并排停靠。他想,这样可以借油罐车遮挡一下由列车左侧袭来的风沙。

  列车刚刚停稳,餐车服务员闫中丽发现,靠餐车后台方向左侧的第二个车窗的外层玻璃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刮起的石子击碎了。她赶忙跑过来告诉正在开票的孔秀丽。

  “赶快让吃饭的旅客往后坐,说不定什么时候,第二层玻璃就会被击碎了。”孔秀丽和几个餐车服务员开始劝正在用餐的旅客远离那个外层被击碎的车窗。

  “赶快通知车长。”不知谁喊了一声。

  19时30分左右,列车长李玉新赶到餐车。

  李玉新刚要过去查看被击碎的外层玻璃,只听“嘣”的一声闷响,里层钢化玻璃被风掀落在车内。车内顿时黄沙弥漫,细小的石子夹带着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碎玻璃碴儿在车厢里乱飞。能见度只有几米。

  当第二块车窗外层玻璃被击碎时,餐车厨师杨旭正在炒菜,听到外面闫中丽喊玻璃烂了时,他还探出头来看了看。他想,这种被风沙击碎玻璃的事时有发生,但要想把双层钢化玻璃都击穿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当他再看外面怒吼的狂风时,心也不禁紧了起来。

  “几分钟后第二层玻璃就碎了。”杨旭说,“当时感觉车体比原来晃得厉害了,人影都看不清了,只感觉呛得透不过气来。”

  他听见列车长大喊:“赶快把火灭了!”

  杨旭顾不得其他,连忙把餐房门关上,而后将炉灰压到炉中,又拿了盆水浇在上面。

  19时37分,将餐车一些物品安置好后,李玉新要求大家撤离餐车。

  餐车弃守。

  此时,31岁的乘务员李奕正在14车厢当班。

  “当时就感觉到外面风大,车体比平时晃得厉害。”听说餐车的玻璃被击碎了,李奕心里一紧,“我当时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我正和另一个列车员说餐车的事时,就听到车长办公席旁边的玻璃‘嘣’的一声,只见外层玻璃裂了,我们一面通过车长办公席的对讲机将情况报告车长,一面赶忙上前疏散旁边的旅客。”李奕回忆道。

  就在这时,从15车厢传过话来:“15车厢左侧两块外层玻璃被风打碎了!”

  几乎是同时,从16车厢也传过话来:“16车厢一车窗单层玻璃被风打碎了!”

  “报告,17车厢也有一块外层玻璃碎了。”

  ……

  短短几分钟,李玉新的对讲机不时传来各车厢车窗玻璃被击碎的报告。

  李玉新一算,已有14、15、16、17四节硬座车厢和12号软卧车厢的部分车窗玻璃单层被飞石击碎,情况已非常严重了。他决定启动防风灾应急预案。

  19时40分许,列车开始广播:“严禁吸烟,禁用明火,注意安全”。

  20时20分左右,15车厢一块玻璃被石头击穿。

  狂风卷着沙石灌入整个车厢。尖叫声、呼喊声、风声混杂在一起。

  很多乘客用毛巾捂住口和鼻。

  李玉新连忙赶到15车厢,要求乘务员赶紧将旅客向两边的14和16车厢转移。

  20时35分,还没等15车厢的人全部转移完,16车厢的玻璃也被击穿了。

  “也许是左侧有油罐车遮挡的原因,当时4号至9号硬卧车厢的车窗玻璃没有破损,被击碎的车窗多是硬座车厢。”李奕回忆说,“当时车里有些混乱,所有人通过被击碎的车窗时,都得弯下腰,捂着脸,小石子就像子弹一样打在脸上,非常疼,根本就不敢睁开眼。”

  20时40分左右,李玉新把列车上的“三乘一警”召集到一起。

  “我们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风的袭击,现在情况紧急,必须把硬座车厢的旅客全部向卧铺车厢转移!”李玉新下达命令。

  他们让旅客把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放到座位下面或空地上;把所带的食品和贵重物品随身带上;在乘务人员的指挥下向相对安全的硬卧车厢转移。

  20时50分,14车厢的几位旅客说什么也不走。

  “我当时都急了。”李奕说,当时车厢里有80多位旅客,有一部分已经转移到相邻的车厢,当15和16车厢的玻璃被击穿后,很多旅客又返了回来。

  “大家拿上自己的物品,向硬卧车厢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李奕和另一位列车员不停地大喊。

  “风这么大,玻璃会不会全碎?都碎了可怎么办?”一位女乘客拉住李奕不停地问。

  “让我们去卧铺车厢,那么多人,我们怎么睡觉?我们的行李丢了怎么办?我不去。”从新疆伊犁来的一位刘先生和7位旅客用毛巾捂着脸,死活不挪地方。

  “乘务员,我们自己成立自救队,你们需要时,我们可以帮你们。这风没什么可怕的。”一位旅客安慰李奕。

  21时10分左右,列车长李玉新赶到14车厢,劝说7位旅客离开。

  “这风没你们想得那么可怕,我们不怕。”一位旅客说。

  “你们可以不要命,但我们要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李玉新急了,对着旅客喊起来。见列车长发了火,几位旅客不情愿地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座位。

  “在旅客转移过程中,不时可以听到玻璃被击碎时发出的闷响声,像小礼炮的声音。”李奕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整个车厢都弥漫着沙土,土味很重,呛得人透不过气。旅客们低着头,猫着腰,用东西遮着脸,从打碎的车窗旁慌忙地跑过。

  21时35分,李玉新得知硬座车厢又有多块玻璃也被击穿。

  站在座席上指挥旅客转移的李玉新暗自庆幸转移旅客的决定。就在这时,6号卧铺车厢乘务员报告:6车厢的部分车窗单层玻璃也被击碎。

  李玉新一惊,他透过车窗看到车外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22时05分,机车司机吉冠旗和冯兵接到指令:限速20公里/小时,驶离小草湖车站。列车在此滞留了2小时35分。

  开车前小草湖车站特意派了两名添乘人员上车协助查看线路。

  “当时列车前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外面一片漆黑,石子打在机车上,像下雨一样。”吉冠旗回忆说。当时他们4人都盯着车灯照亮的前方,缓慢地开动。

  就在列车开动时,9车厢乘务员哈斯也提·尼亚孜刚回到宿营车躺下。

  “眼睛还没合上,从发电车方向数第四块车窗的双层玻璃就被石头击穿了。”哈斯也提拿起被子去堵车窗,“车厢里什么都看不清了,被子刚堵上去,一下就被风卷走了,细沙碎石打得人睁不开眼。”

  就在几位乘务员封堵宿营车车窗时,从卧铺车厢陆续传来车窗被击穿的消息。

  “旅客要紧,放弃宿营车!”列车长要求列车33位乘务人员全部行动组织旅客开展自救。

  22时20分左右,宿营车上的乘务员什么也没拿,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哈斯也提赶到9车厢时,车厢里的玻璃还没破,她忙着安置从其他车厢转移过来的旅客。“一个格档里最多的安排了15名旅客。”下铺挤着10位,中铺上坐了5位。

  “过了不到20分钟,车厢左侧一方的11块车窗玻璃就有7块被陆续击穿了。”哈斯也提说。当第一块玻璃被击穿时,车厢里一片慌乱,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叫声不断。但每一块玻璃被击碎后,就有旅客和乘务员拿着棉被堵上去。

  “我们把棉被一头搭在毛巾架上,而后用身体压住,一床被子根本不行,被子堵在上面很兜风,人被吹得像个不倒翁似的,根本站不稳。”哈斯也提回忆道。

  一个车窗用三床棉被封堵,有的用了五床。“人用背压在上面稍不用力,风就会把棉被卷走。”哈斯也提说,“棉被被风卷走时,在车外的空中飘得就像手帕一样,迅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被子厚了无法固定,有人出主意用行李架上的行李压住被子的一头,而后铺下来。为不使行李掉下来伤着人,让一些女旅客坐在中铺用脚踩着行李。

  “我们刚堵上这块车窗,又有玻璃被击穿,几乎车厢里所有的棉被都用上了。”将近零点时,9车厢左侧的11块车窗玻璃都被击穿了。

  此时,最紧张的人莫过于车辆乘务长黄辉。

  发电车的车窗玻璃也碎了,沙石袭进控制屏。黄辉和其他5位乘务员急了:如果细沙进入控制屏里,就有可能发生短路,造成列车停电。如果这时候没有电,没有供暖和供水,689位旅客挤在漆黑一团的车厢内,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他们连忙用棉被一边封堵车窗,一边用毛巾、纱布将控制屏上的缝隙塞住,以防细沙侵入。

  当餐车第一块玻璃被击穿时,黄辉带着人拿着列车上准备的备用有机玻璃前去封堵。

  “这种备用玻璃平时用还行,可遇上这样大的风,根本无法用。”当黄辉和几个人试图将90厘米×70厘米的备用有机玻璃安装到车窗上时,强烈的风把有机玻璃瞬间吹成了弧型。经过多次努力,有机玻璃根本无法固定,最后只好放弃。

  黄辉带着几位检车人员对硬座车厢电茶炉实行断电。行李车留一人,硬座留一人分别看车。

  3、11、14、15、16、17号硬座车厢被放弃,所有旅客向4、5、6、7、8、9号车厢集中。

  11车厢一位刚做完手术的维吾尔族乘客被安排在广播室;8车厢一个出生刚3个月的婴儿和母亲,17车厢一位70多岁的脑溢血患者,4车厢一位哮喘病患者和一位孕妇被安排在软卧的包厢。

  据列车长李玉新透露,有一位领导让出了自己的软卧包房。

  “当时列车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广播室和软卧的包厢。”李玉新说。

  据黄辉描述,当时车内可以清楚地听到沙石击打车体发出的巨大声响,车体被吹得左右摇摆,就像发生了地震一样,真怕列车翻了。

  10日0:00时到0:50,列车运行方向左侧的189块车窗玻璃全被击穿。

  此区间,列车行驶近3小时。

  10日1时01分,列车临时停在十三间房车站。

  风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旅客和乘务员用棉被、毛毯、铺套等物品,遮盖窗口,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上面,筑起一道道人墙。当时的情景非常感人。”当列车长决定放弃宿营车后,担任列车售货员的周晓燕被安排到4号车厢组织自救。

  周晓燕当时只穿着一件衬衣和一条单裤,她站在车厢一端组织旅客封堵车窗。过堂风从车两端穿过,风夹着沙石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冷飕飕的风直往人衣服里钻。

  “我当时感觉是被风吹透了,浑身直打颤,一点都不夸张。我当时都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架声音。”周晓燕说,“当时车厢内的情景就像电影里看到过的鬼世界一样。”

  “虽然车窗都被棉被堵上,但车厢里仍沙尘弥漫,人在车厢里影影绰绰,车窗上飘着白色的布条。这些布条是旅客们将被单撕成条,用来系绑堵在窗上的棉被用的。地上满是备具和装着各种食品饮料的塑料袋。外面的风发出吓人的叫声。”这情景让周晓燕无法忘记。但很多旅客当时的表现更让她难以忘怀。

  “一位武警战士看着也就20来岁,从10日零时左右,就开始用身体抵着窗口的棉被,一站就是10个小时,别人换他也不下来。”周晓燕说,自己也用身体挡在车窗前3个小时,下来时,腰背冰冷,仿佛整个上身不是自己的,两条腿直打哆嗦。

  4车厢有一位加拿大人,足有1.8米高。他也和其他旅客一起用身体扛压棉被。他还不时地同身边一位懂英文的旅客交谈:“新疆的风太热情了,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风,回国后要给家里人讲讲。”他在被换下来时,还不停地用DV拍摄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和这位外国人比起来,我们有些旅客的表现实在让人脸红。”周晓燕气愤地说。在大家拿着棉被争着堵车窗的过程中,竟有一个青年人一个人盖着三床被在铺上睡觉。

  “我们凭什么要给这样的人堵车窗?他不堵,我们也不堵。”一些旅客实在看不下去,纷纷从窗口退下来。人一退下来,几个车窗上堵着的棉被迅速被风卷走。乘务员苏红梅忙劝大家赶紧堵车窗,但没人理睬她。她只好自己拿着棉被上前封堵。一些旅客看到苏红梅的举动,又默默起身重新堵在车窗上。

  10日2时58分,列车停了近2小时后再次启动,驶出十三间房小站。

  列车刚开出小站,机头动力间的四块玻璃全部被击碎,左侧操纵室二室的玻璃也被击穿。

  “这时我们四人都很紧张,连忙用毛巾把电器框绑死,加强密封度,生怕沙土进去。同时将操纵二室的电断了。”吉冠旗、冯兵和两名添乘人员站着,用毛巾捂在脸上,眯着眼盯着前方。

  “后来我们就把毛巾丢在一旁,整个脸都麻木了。”吉冠旗说,“当时我们想冲过这个区域。”

  几节硬卧车厢内,压堵车窗的人墙轮番上阵。

  这时,从行李车搬来20块隔水板。2米×1.5米的板子压在车窗的棉被上,然后用铁丝固定,效果比人压在上面要好多了。

  但把这些隔水板从列车尾部的行李车搬到列车前端的卧铺车厢,中间要经过四节硬座车厢,一节餐车,一节软卧。

  “这些隔水板每块都有40至50公斤重,平时两个人抬都非常吃力,抬着这么大的板子,要通过几节没了玻璃的车厢,实在是太难了。”乘务员李奕描述当时的情景,“板子在通过硬座车厢时,兜风兜得厉害,板子左右摆,两个人很难控制,只好把板子立在地板上,一点一点推着向前挪。李奕他们负责把隔水板搬运到9车厢,而后再由9车厢向其他车厢转运。

  最难通过的是车厢两头的门,车厢内风大,拉开门十分困难,风把车门吹得来回摆,稍不小心就重重地打在人身上了。

  餐车厨师杨旭用围裙包着头搬运隔水板。他说:“最可怕的就是细沙碎石,打在脸上像被粗砂纸打过一样,睁开眼睛都是件难事。”他搬了五趟隔水板,当最后一趟把板子运到9车厢时,他都站不起来了。

  隔水板解放了很多旅客,但20块太少了,光硬卧车厢击被穿的车窗就有60多个。

  3时35分,列车已开出十三间房20多公里了,再有4公里就到红层小站了。

  吉冠旗控制着机车,以极低的车速向前行驶。车灯照着前方,但肉眼已经看不到车轨了。

  “当时的能见度只有5到10米,沙土断断续续盖着路轨。”吉冠旗全神贯注,突然,他感觉前方路轨上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凭感觉他果断地紧急停车。

  3时37分,列车在距离红层车站4公里处停车。

  吉冠旗立即从列车右侧跳下车,趴在地上向机头爬行。他拿着手电筒凭经验和感觉检查走行部有无破损,部件有没有脱落丢失。当他确定走行部完好,没有部件损坏和丢失,这才回到车上用电台向红层站值班员汇报,同时请求封闭线路,请求救援车救援。

  风越刮越大。车体也晃得越来越厉害。很多旅客担心车会被吹翻。

  5车厢一位旅客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写下了遗嘱。

  乘务员李奕也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几位乘务员私下担心列车会被吹翻,于是向列车长建议:是不是把硬座车厢右侧的车窗玻璃打碎,让风对流,减少兜风。

  李玉新想了想说:再等一等。

  4时15分左右,6车厢的部分旅客支持不住了,开始拆卸中铺的铺板,将这些铺板用被单撕成的布条固定在车窗上。

  “6号车厢有几位搞建筑的工人,他们随身带着钳子等工具,很快就卸下了16块铺板。”乘警杨宏臣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列车长。

  “要不要制止?这可是破坏列车设施。”乘务员请示。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旅客的生命最重要!有责任我来负。”李玉新回答。

  其他没有工具的车厢,三个年轻的旅客一起用肩猛力一扛,中铺的铺板就松动了。没多长时间,6节硬卧车厢的146块铺板被卸下。

  很快,6节硬卧车厢都用铺板挡好。

  列车长让乘务员将列车上仅有的几箱方便面分发给旅客。

  直至10日下午17时左右,清理线路沙土的机车终于赶到。

  19时25分,在此滞留了16个小时的列车开出红层车站。

  22时01分,T70次列车满目疮痍地驶进哈密车站。

  哈密站运用车间总支书记德来提早早就守候在站台上了。站台上风很大,有七八级。德来提说,自己当时身穿棉衣,温度在0℃左右。

  “呜……”T70次列车缓缓驶向站台。远远望去,列车车厢一侧布条飘扬,棉絮在空中飞舞。“真是太惨不忍睹了,干了几十年铁路,还没见过这样的车体。”从车外看,车窗上的棉被都被石子打得千疮百孔,棉花露在外面,“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德来提说。

  旅客从列车上下来,个个蓬头垢面,像一尊尊兵马俑。这是旅客下车后留给德来提的印象。

  从9日晚,哈密车站就接到抢险命令,他们一直在待命。前方列车上不时传来坏消息。从9日发生沙尘暴开始,哈密车站已滞留了5000多名旅客。车站压力非常大。很多工作人员已经一整天没有休息了。

  全车间170多人全部参加抢险,30人被分为8个组去全市各处寻找五合板。带队的车间副主任许海荣说:“我们买来598张五合板,差不多把整个哈密市建材市场所有的五合板都买光了。还买了600根铁锹把和300卷透明胶带。”

  许海荣说:“我们把五合板一分为二,将板子挡在车窗上,车内用两根木棒,车外也用两根,再用铁丝穿起来固定,用胶带把缝隙处糊住,这样风就吹不到车内了。”

  “我们能出动的人员都出动了,100多名员工把列车上689名旅客安置在车站候车室的二楼。”哈密车务段负责旅客的安置。党委书记余振民说:“我们为旅客准备了800多套食品。当天下午把哈密市几乎所有馒头店的馒头都买来了。”据车务段工作人员说,因为车务段没有那么多棉被等卧具,他们只好从一些宾馆借。

  一部分人安置旅客,一部分人上车清扫车厢,附近部队也派出30多人帮助清扫。一位车务段工作人员说,车上有些车厢的沙土最厚的地方达30多厘米,满车到处都是沙土,要想彻底清理干净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做到基本清除。

  余振民说,在休整这段时间里,自己除了布置安排旅客吃喝休息外,更多的时间是在接受质询和做解释工作。

  刚开始旅客的情绪还好,还没从惊恐和疲惫中缓过来,但时间不长他就发现气氛不对了。“很多旅客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有的提出要求补偿,还有的旅客要求换车体,部分旅客要求退票……”他称自己的嗓子都快说哑了。

  “这样的车我们不上!为什么不能换车体?我们花了钱,就应享受到相应的服务,这样的车我们怎么坐?”旅客们把余振民围在中间。

  余振民解释道:“哈密站不具备换车体的条件,也没有车体可换,要换车体得从乌鲁木齐调。现在线路上已经滞留了很多车,就是没有车停在路上,发车体过来也得十几个小时。从兰州发也是一样。这样会耽误大家更多的时间。”

  “一些旅客表示理解,也有一些旅客对我的话不以为然。他们说要打官司。现在的旅客维权意识强了。”余振民说。

  11日凌晨3时左右,列车破损的200多个车窗都用五合板封堵上,车内清理整备工作也已结束。

  但这时有部分旅客拒绝上车。车站工作人员展开说服工作。

  “请你们先上车看看,看了再说,如果看完不满意给你们退票。”余振民带着几位旅客代表上车。

  在余振民看来,多数旅客对他们的工作还是理解和认同的。在进行了一段时间交涉沟通后旅客们纷纷上车。

  有7名旅客退票。其中加拿大旅客准备换乘飞机,而另6名旅客打算乘后面的火车。

  在列车临开前,又有3名旅客下车。

  凌晨4时,T70长鸣一声,缓缓驶出哈密车站。

  李玉新流着泪望着哈密车站。“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当得知我们车组还要继续运行时,我们近乎绝望了,很多乘务员都哭了……”李玉新事后说,“近40个小时连续工作,又饿又冷又困,大家疲惫极了。到北京还有40个小时的旅程,能撑下来吗?”

  “他们令我感动!”从哈密站上车全程添乘的乌鲁木齐客运段党委书记牛权这样评价身边的乘务员。

  列车从哈密开出后,为了安抚旅客情绪,列车为每一位旅客送饭,一直送到终点北京。“这些饭都是免费的。”牛权说。

  列车到达嘉峪关车站时,车站及时送来了大量药物和食品。

  4月12日20时10分,T70次旅客列车,经过78小时的苦难跋涉,缓缓驶进北京西客站。

  站台上的人们,惊异地注视着这列千疮百孔的特殊列车:左侧车窗全被木板封闭着。

  下车的旅客和迎接的亲人拥抱在一起,很多旅客失声痛哭,也有一些旅客在列车前合影留念。

  半小时后,列车开往北京客运段维修机库。北京客运段出动200多人对列车进行了抢修。3个多小时后,T70次列车抢修完毕。

  13日凌晨1时,列车开出北京西客站,向乌鲁木齐方向驶去……

  T70次列车沙尘暴惊魂记(乘客版)

  4月9日这天,当兰州人顾革命(化名)赶上了下午2时19分发车的T70次列车时,觉得“很侥幸”。因为上车前,他看报纸上天气预报预告,这天气温会剧降,后半天要变天。

  “我可赶在变天之前了”,“赶快跑”。这位常在甘肃新疆之间跑动的人士没料到,自己“跑”进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风暴中。

  T70次开出乌鲁木齐,天正下着雨,并夹着雪珠。不到两小时,过了达坂城,到天山山口时,顾革命看到窗外起了沙尘暴,风扬起了沙土。他曾在新疆呆过18年,这在戈壁滩上是家常便饭,“已经习以为常,麻痹了。”

  在到新疆旅游的乘客穆晓光记忆中,T70次开出乌鲁木齐后半小时左右,窗外即漫天黄沙,偶尔掠过一两户人家。

  “跟北京的沙尘暴差不多,没什么大不了。”这位22岁的北京小伙子说。车在吐鲁番站停靠时,他若无其事地在站台买了一支蒙牛三色冰淇淋。

  然而当天下午6点多,列车从鄯善站开出不久,风越来越大。穆晓光闻到车厢里逐渐弥漫起一股土腥味。他去盥洗室投了把毛巾,捂住口鼻。

  列车内的旅途生活一切照常。

  晚7点过,温州人陈安成从10号硬卧车厢出发,走进位于13号车厢的餐厅。他点了一盘18元的青椒羊肚,2元一份的虾皮紫菜汤,以及2元一碗的米饭。7时33分,服务人员打出一张单据。

  陈安成坐在铺着干净桌布的餐桌前,等着他的晚餐,并且有点焦急地向服务员催了一次。他没料到等来的是一场大变故。大约7时38分,突然一声锐响,他身边的双层钢化窗玻璃被击穿,玻璃碴子溅了一桌,沙土直接灌进餐车,立刻把陈安成和其他正在进餐的10多位乘客赶出了原本洋溢着饭菜香味的车厢。

  据悉,这是T70次列车被这场大风暴击穿的第一扇玻璃。

  陈安成正在等餐时,边疆则在紧挨餐车的14号硬座车厢“斗地主”(一种扑克玩法)。突然听到乘务员一边嚷着说餐车窗户破碎,一边跑去关上车厢门。但沙土还是从餐车飞快地卷进来,弥漫了半截车厢。

  这位中国政法大学的本科生“一开始以为眼镜模糊了”,赶紧擦了擦,才发现原来是沙土。

  没过几分钟,14号车厢列车长办公席边上的玻璃传来了“啪”的破裂声。接着陆续有其他玻璃破裂。

  30多岁的女乘务员叫道:把大行李放在座位下,带上随身小行李,大家往前走,大家往前走!

  边疆赶紧背起背包,夹起朋友送的一包馕,一手用毛巾捂住嘴,另一手抱着头,挤在人群中,弯着身子快步向硬卧车厢转移。

  当边疆穿过13号餐车时,见到厨师们正用棉被堵着已经破碎的车窗,好让乘客通过。走过操作间,边疆看到一筐茄子,被风吹得像皮球一样满地滚来滚去。

  疏散中,边疆似乎没听到什么人声,只听到风在咆哮。

  12号软卧车厢中,顾革命记得,不到8点,车停在一个叫小草湖的小站。顾革命看到小站只有一个小院,院内还种着一棵歪歪斜斜的树。

  列车“像大海里的船一样在铁轨上晃动”。

  天已黄昏。

  顾革命朝窗外照了一张相。他记得车子右边停着一辆油罐车。

  这时,边疆正在从14号车厢往硬卧车厢转移的路上。他心想:幸好有这油罐车,要不玻璃碎得更多。

  8点左右,餐车玻璃破碎的消息传到顾革命耳朵里。几分钟后,这节软卧车厢的第一扇玻璃也开始破碎,像弹弓打过来的声音,“啪”地一声巨响。

  沙土疯狂地卷进来,“啪啪”地砸到包厢的门板上。沙土涌进包厢,空气压力骤然增大。顾革命觉得耳膜生疼。

  这位54岁的西北汉子说:“只有上到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才有这样的感觉,感觉(空气)压力比飞机起飞时还大。”

  顾革命赶紧将毛巾倒上水,捂住口鼻。硬座车厢的人们向硬卧车厢转移,他听见车厢走道里脚步声慌乱急促。

  他瞥了一眼窗外,一片混沌。

  接下来,车厢的玻璃一块接一块地破碎,每碎一块,他“心也碎了一样”。

  他们用枕头堵包厢门缝,堵不住,沙尘依然拱进来,弥漫开来。

  边疆穿过一节节车厢,一路上,不时看到乘客拿棉被去堵破窗户。

  餐车和硬座车窗破碎的消息在飞快传递。

  “能碎成什么样呢?”穆晓光想。他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只是用湿毛巾捂着口鼻想睡一会。

  他回忆,自己的确睡着了一会,直到转移过来的人们把他吵醒。

  有人过来问:“上铺有人吗?”

  穆晓光听到有两名乘客为了一个铺位在争吵,直到乘警干涉。

  此时,6车厢的玻璃还没被击穿,其他车厢的旅客正往这里转移。

  很快,6车厢安全的局面就结束了。

  穆晓光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他的铺位正对的玻璃窗被击穿。窗户上的棉被被狂风掀开,西北风怒吼着冲进来,把坐在窗边的一位50多岁的女人刮倒在地。

  穆晓光从中铺上跳下来,来不及穿袜子,扑过去摁住棉被。

  接下来的情景令人恐惧:午夜11时过后,6车厢的第一块车窗被击穿;大约凌晨3点,车体运行方向左侧车窗全被击穿;狂沙带着黑暗和寒冷从11扇车窗外涌进来。

  穆晓光把手伸出窗外,几分钟,手指就冻得没感觉了。

  6车厢没放弃努力。

  男人们裹上被子,背对车窗,想堵住风口。11扇车窗前站着三四十个男人,形成一堵人墙。穆晓光也在人墙里。他感到了窗外的强大推力,像是有人踹他的背。

  “拆床板吧!”穆晓光大喊。

  立即有人响应,三四个青壮年,有踹的,有顶的,也有用背扛的。

  刚开始,有列车员过来制止,很快,也拿来螺丝刀,跟大家一块拆。

  22张中铺,拆了20张。

  “咱们堵得挺好的。”边疆事后回忆说。

  “绝对是经典工程。”穆晓光附和说。横一块,竖两块,再用一块儿卡住卧铺位的铁架,“非常瓷实”。

  乘客被告知,列车要“冲到哈密”再休整。

  但是,次日凌晨3时多,T70次停在戈壁滩的高坡上。前方的铁轨被风沙掩埋了。

  顾革命有“等死的感觉”,“等到右侧玻璃也烂了,那就死吧。”他说。到时“也许只有趴在地上,才能勉强再延长一点生命”。

  他坐在满是沙土的铺位上,一夜无眠。

  黑瘦的温州人陈安成疏散到了9号硬卧车厢。

  当人群转移到这里,混乱中,青岛人房克信曾找列车员,问:“你们有没有紧急预案?”

  对方答复:“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位曾经的共青团干部主动站了出来:“大家听我指挥!”

  他站在车厢门口一遍遍地说:“请大家有秩序地往前走,不要乱,拿好自己的物品!”

  这节车厢的玻璃也相继被击碎后,人们裹着棉被,三四个人并肩堵一面窗户,手抓着铁架,脚蹬住下铺,以防被风吹倒。“像抗洪的人墙”,冻得发抖。

  大家几个小时换一班,而有些乘客,就这样站了一宿。其中一位小伙子,被风刮来的石头击中了腰部。

  房克信来回在车厢里走动。这位临时组织者要求大家不要喧哗,不要大声说话,因为“车厢里有心脏病患者”,“怕大家恐慌”。

  几位乘客证实,人们积极组织了自救。但并非所有的乘客都参与了“抗风抗沙”。有一些乘客,自始至终只是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呼呼大睡”。“我们堵了多久,他们就睡了多久。”穆晓光说。

  在列车由于怕引起火灾而切断一切明火之后,一些乘客依旧抽烟,甚至有人躺在被窝里抽烟。

  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说法在人群中传播:软卧车厢里有一位官员,当老人和孩子被转移到软卧车厢时,这位官员不愿打开包厢门。

  许多人无法与外界联系。边疆听到穆晓光抱怨:“我的手机怎么没信号?”陈安成的手机也没有信号。如果当时有信号,他说,“我会先求救”。穆晓光则说,要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只说一句:“火车晚点了,别着急。”

  边疆的手机却有信号。他思量了一下,没有给父母打电话,而是拨通了在新疆的叔叔的电话,简单地告诉他“我们这儿有大风,玻璃破了”,并让叔叔不要告诉父母。叔叔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只要风没把车吹翻,就不要下车!

  接着,他用手机给班级辅导员发了条短信。再接着,他又给同学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给手机充值100元,以备急需。然后,便关机了。“我要把电留到最后一刻,”后来回忆时笑着说,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说不定我还要跟家里人说一说我的理想什么的。”他现在的理想是当一名法官。

  他认为自己的行动一直是镇定的。在转移的过程中,当他行进到7车厢时,听到列车广播中说:请各位旅客节约用水,不要洗漱。他拐进7车厢的洗手间,接了三瓶生水。

  “我最坏的打算是三天三夜车走不了,这是我的底线。”小伙子说,“这些水足够我未来三四天的生命用水。”

  穆晓光记得当时就是感到绝望。“幸好只是等了24小时,再等24小时,我想我一定会从车上跳下去,我会崩溃的。”他说。

  但谁都知道,一旦离开列车,在戈壁滩上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边疆后来听一位曾在内蒙古阿拉善盟当过兵的乘客说起一个故事:一位16岁的小战士,在阿拉善风口迷路了,搜救队伍在旷野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枪里的子弹一颗不剩,手里紧拽着断了的老鼠尾巴和断成两截的蜥蜴。

  房克信的车厢里,有人写下了遗书。

  车厢里很冷,穆晓光估计气温在零摄氏度以下,裹着被子还哆嗦。挨到4月10日早上,他捡起地上的一瓶白酒喝了两口。

  与边疆同铺位的一位唐山大叔,据说是从上世纪唐山大地震的废墟中捡回了一条命。他冷得受不住,将原本带回家孝敬父母的两瓶五粮液打开。“不管了,我先喝两口。”边疆听见他说。

  边疆隔壁铺位的一个漂亮女孩,用被子盖着腿脚,脸色煞白。24小时里,边疆只听到她说了一句话:“这是我第一次出新疆。”

  11号硬卧车厢里,乘客张亚东用毯子、被子裹满全身,与四五个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我在车上思考我30几年的人生,”他后来笑着说。

  他上过一次厕所。当然,上厕所也得快点解决,因为怕万一翻车,被卡在厕所里。其余时间他还一度盯住窗外一块石头当作参照物,观察列车晃动的幅度和频率。因为一旦要翻车,好赶紧找抓手。

  男人们不能显得恐慌,还得讲些笑话。张亚东对面的女孩手机打不出去,一下子哭了。

  张亚东示意她看同铺位的两位老人。他俩“满头满脸的沙土”,又“吓呆了”,“一动不动”。

  “像不像兵马俑?”他对那位20多岁的女孩说。女孩被逗笑了。

  在张亚东手机的“记事本”里,2006年4月9日,有这样一条记录:“大风。”

  他问:你看过张艺谋导演的《英雄》吗?电影里秦王的兵士要去攻打敌人的时候,他们就吼“风!风!风!”

  当风一块一块击穿车厢的玻璃,他“一点一点地绝望”,恐惧就这样慢慢地到来。

  他还在笔记本上写下几句私密的话,“不管死还是活,得写下点什么。”张亚东说。

  “那个时候,这列车上人人平等,即使千万富翁,也不能打个电话说,我有钱,快来救我!有理性的人都知道,只要风不停,就不会有救援。”张亚东说,“感觉就像现在被判了死刑,等着明天上午执行。”

  所幸,风在4月10日上午开始变小。

  这时,边疆已经可以将脑袋探出破碎的车窗,顺着车身往前看。“太壮观了!”他说,窗上堵的被子、被单正“像彩旗似地”飘飞。

  这天上午,顾革命也往窗外看去,茫茫的戈壁滩,被子、床单、枕头,甚至铺板,撒落一地。有一些被子,在空中被风吹得“像飞毯一样,飘走了”。

  但风一直没停,车体始终摇晃。

  后来,顾革命的包厢来了一个拿对讲机的人,“看上去像快要冻僵了一样”。据顾革命了解,他是负责鄯善至哈密段运行的陈(音)车长,这位车长凭二十年的工作经验估计风最大时在15级以上。

  听车长说,车头的玻璃也被击碎,两名司机行车时用被子上下裹住,只露两只眼睛。他还听车长说,上世纪80年代,这里曾经有一辆没拉够吨位的货车被12级大风吹翻。

  车长的到来使顾革命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乘客。他因此了解到,铁轨表面被三四十厘米厚的沙土掩埋,要组织人员把铁轨刨出来,但难度很大,逆风方向铲土,刚铲走又被风吹回来;顺风方向铲土,沙土则会被风吹过去掩埋相邻的另一段铁轨。

  他听到车长命令,今天无论如何要通车,如果天黑之前通不了车,会有更大的危险。他听到报话机里布署人员兵分两路抢修。

  10日下午四五点钟,穆晓光看见一辆工程车开过来,长长地鸣笛,戈壁滩里那“呜——”的一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穆晓光说,“终于有救了!”

  顾革命从车长的报话机里听到的最后一个情况是:“局长下了死命,再过1小时10分钟必须开通!”

  晚7时25分,T70次列车开动了。

  “终于走了!”

  从列车第一块玻璃被击穿开始,20多小时内,穆晓光与其他三位乘客共分到了一瓶冰红茶、一瓶冰绿茶、一袋榨菜和一小包瓜子。房克信与其他十几位乘客共分到了三瓶水、四小包榨菜、十几粒果脯和一小袋鸡肉串。

  晚9时10分左右,伤痕累累的T70次列车开进了哈密站台。

  惊魂未定,另一场“风波”却悄然开始。

  在这里,乘客们每人都领到了纸杯,站上提供免费开水。据穆晓光和陈安成说,一层候车室里绝大部分人享受到了座位,尽管不少人是两人挤一把椅子,而二层候车室内一两百人没有座位,先是站着,后来席地而坐。一楼的人们每人分到了两个馒头、一包榨菜和一小瓶饮用水,二楼只有七八个人分到。

  房克信回忆,自始至终,站上没有一位领导出面与这几百个蓬头垢面的乘客沟通,告知抢修措施和进展。“我们得不到一点信息。”他说。

  像不少乘客一样,房克信也熬不住了,看见站上穿制服的人,也分不清是不是管事的领导,就问:什么时候能修好?

  对方的答复是:很快,很快。T70次列车缓缓开出了哈密站台,留下了这三位欲找领导反映问题的乘客,却带走了他们的行李。

  这三位乘客搭乘下一班列车赶回北京。

  在他们之前,也就是4月12日晚8点多,左侧窗户钉满三合板的T70次列车,带着其他乘客,驶进了北京西客站。

  听到列车广播本次列车晚点33个小时的消息,不知为什么,边疆突然觉得很想笑。“怎么会有一辆火车晚点33个小时呢?”他后来说。

  走出车厢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被镁光灯包围了,等待在站台上的记者“拍了上面拍下面,拍了列车再拍人”。

  而张亚东则看见,一个女孩扑向等在站台上的男友,两人抱头痛哭。

  但T70次列车的故事到此并未结束。

  早在哈密候车室休整时,一纸联名授权书便在乘客们手中传递。乘客们质疑,既然T70次常年通过这“百里风区”,加上列车出发前早有天气预报称将会降温变天,铁路部门为何没有完善的应急预案?

  而房克信也认为,“灾难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在现代信息传播和天气预测技术的保障下,有理由相信铁路调度人员能预知风区的天气状况。

  “我并不想要什么赔偿,但希望有关部门给个说法,”张亚东说。

  据报道,这次风暴无人伤亡。

  几天前坐上T70次时“觉得侥幸”的顾革命,现在却觉得“很倒霉”。他回到兰州后即患上呼吸道感染,“病情一天比一天重”。4月14日他在电话中说,他正坐在家里打着点滴,医生让他继续再打3天。

  回到了北京的陈安成15日说,“我的包里现在还有土”。他的脖子被风吹得不能转动,像落枕一样。而边疆回北京后,则发现鼻涕里还有土。衣服洗过了,口袋里依然是土。穆晓光则总觉得晕,“似乎周围还在晃悠”。

  15日晚,几位T70次乘客在北京的一个小型聚会上,乘客张亚东明显喝多了。他突然转向在座的一位并未经历此次惊险的女士,口齿不清地问:“你知道火车上的玻璃是什么样吗?”

  那位女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拿起一只玻璃杯,突然向餐厅的窗户砸过去,“砰”的一声碎裂的响动。

  “别砸了,地上都是玻璃碴子!”女士惊叫道。

  “玻璃碴子?”满脸涨红的他吼道,“我告诉你,火车上就是这样!”

  话音刚落,第二只玻璃杯从他手中再次飞向窗户。

  当晚,餐厅的这面窗户共受到了4只杯子的袭击。所幸,只露出两个窟窿。

稿源 中国青年报 编辑 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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