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特殊的学校,集中了家长和教师管教不了的孩子:多数厌学、逃学甚至离家出走;不少孩子染上烟瘾和网瘾;也有的脾气暴躁而且打架斗殴崇尚暴力。但在这里却有彻底转变。几天前,本报记者随着这支特殊群体千里行军——探访“问题少年”训练营
江苏淮安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的三支队伍分别从河北、湖北、江苏出发,徒步千公里奔向河南登封会师。3月26日记者从河南尉氏县大营乡,赶上了从江苏淮安过来的行军队伍。
这些孩子大部分因为家庭溺爱,造成了性格固执心理畸形。多数厌学、逃学甚至离家出走;不少孩子染上烟瘾和网瘾;也有的脾气暴躁而且打架斗殴崇尚暴力,与社会劣迹人员鬼混正逐渐走向犯罪边缘。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到底有哪些奇招能使这些孩子彻底转变?记者随孩子们在千里行军中找到了答案。
家庭为何管教不了这些孩子
这支穿着迷彩服的青少年徒行队伍,那天日行军达到了68公里。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12岁,最大的18岁。记者登上宿营车观看,孩子们将被子叠成“豆腐块”一样有棱有角,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每逢宿营休整,孩子们洗衣、刷鞋、操练、背诵古诗,精神抖擞。谁也不曾想到这是一群“问题少年”。
行军途中,记者遇到一对天津夫妇送女儿入队。这是一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小女孩儿,几个老同学却告诉记者:“她不带脏字不说话。第一天晚上就不想住宿营车,非要自己刷卡住旅店。”
队里还有个女孩儿在家庭溺爱中十分任性,上中学后与社会不良人员鬼混,而且与母亲动不动就对打。有一天,母亲不让女儿晚上外出,说如果你出去,那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好了。女儿穿着皮鞋竟然踩着母亲的肚子,走出了家门。这个女孩子经过训练,从心灵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向记者谈起这件事时已经泪流满面。
社会的不良环境,影响了孩子的正常成长。队伍里有一个上海男孩儿,父亲是搞房地产的成功人士,母亲曾是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生。家庭的溺爱使儿子任性起来,稍没满足他的欲望,竟要从25层高楼跳下去。儿子感觉老子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不管自己在外面惹了多大祸,自己也不用负责,都是父亲给摆平。孩子在学校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打到社会上去,竟然向自己的母亲下起黑手。他在寄宿中学念书,每到周末晚上他要回家的时候,母亲被吓得浑身哆嗦。每周五晚上,父亲无论在哪谈生意都要赶回家。
贵州的一个16岁女孩,本来应该上初三,却在社会上天天打麻将,而且烟瘾非常大,一天要抽两包香烟。她说,打麻将是跟妈妈学的。后来,她觉得在家里打没意思了,就逃学到社会上去打麻将,家里也管不了她了。
记者采访的孩子,绝大多数染上了网瘾,内蒙古来的一个男孩,就是从尖子生变成网迷,从逃学进网吧到夜不归宿,直至有一天与网吧里认识的人一起,夜撬小商铺偷盗。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崇尚暴力的孩子也很多。有的是因为父亲教育孩子时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孩子拳打脚踢,使孩子慢慢地崇尚了暴力,对同学脾气暴躁靠武力解决矛盾;误认为只有打架才能征服别人。
采访的孩子越多,记者的心情越沉重。
中国第一所择差学校
今年47岁的徐向洋,剃着光头显得另类,爱戴着个墨镜,但不失军人的风采。同学们喜欢叫他老徐,也有人喊他魔鬼校长。不少学生告诉记者,老徐讲话非常风趣,能煽情。他的理念特别新,说话时古诗古文运用自如,那种儒将魅力特吸引人。有时又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记者了解到,老徐高中毕业当过兵、打过仗,经历十分传奇。复员后上业余大学读的英语,成为了一所职工大学的英语教师。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学习不努力。小学六年级门门功课考试不及格,数学才考了10分。那时儿子厌学,老徐整天唉声叹气,夫人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因为孩子厌学失去光彩。徐向洋毅然辞掉工作,要亲自培养孩子。他教育孩子先从做人开始,认为孩子首先懂得做人了,才能再去学习文化课。老徐慢慢成为了孩子的朋友,循序渐进地教儿子做人的道理。另一方面,他也成为了真正的严父。他找来了一个小竹板做成戒尺,对孩子屡犯的错误没有迁就,平生第一次把儿子的手掌打肿。几年时间精心培育,使儿子创造了奇迹。儿子没有在学校读过初中和高中,竟然考上了大学。徐向洋教子成才的故事,轰动了整个淮安城。亲戚把不听话的孩子送来了,千托万拜地请老徐帮着调教;朋友把不听话的孩子送来了,恳请老徐帮助管教。随着这些孩子的转变,几年后又有不少孩子考上了大学。往老徐这送孩子的人越来越多。全国各地慕名送孩子的人更多了,在淮安市教育部门的支持下,他办起了学校。
老徐的教育理念,与一般的学校不一样。要把有各种各样问题的少年教育过来,必须以人生观教育为主。
2002年开始,他们开始了一千公里徒步行军。孩子们在千公里行军中反思过去,接受爱国主义教育、集体主义教育、纪律教育、团结互助教育、感恩教育,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改变。这些孩子自私、懒惰、张扬的个性,在行军中被融化了。老徐说,孩子们脚底下的泡,流出了他们心里的毒水。
去年行军距岳飞的母亲墓18公里时,一位哈尔滨母亲驱车追上来了。她想看看儿子,可又不敢靠近队伍,怕儿子发脾气殴打自己。想让老徐把儿子叫出队列,自己远远地看儿子一眼。老徐接到她的电话,马上命令队伍以每小时7公里的速度前进,不到三个小时赶到岳飞母亲墓前。老徐站在墓前讲岳母刺字的故事,许多孩子哭着跪倒在岳母墓前。老徐趁热打铁说,今天有一位母亲大老远来看儿子,却又不敢和儿子见面,我们请她给大家讲讲做母亲的感受吧。这位母亲从车上走下来时,儿子哭喊着妈妈拥向母亲。那时,所有的孩子都哭了。
这个学校的老师统称管带,也就是管教和带领的意思。人员组成来自大学毕业生和部队转业军人,管带要和学生同吃、同住、同学、同练。管带必须是学生的好老师、好家长、好朋友,时时刻刻盯住每一名学生,纠正和改变孩子们每个细小的不良习惯。让孩子们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良好的学习方法,良好的心理素质。提高孩子们快速持久的记忆力,敏锐细致的观察力,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坚韧顽强的意志力。行军途中,记者看到几乎所有的管带,都有一个戒尺,孩子们都非常害怕这个戒尺,但还真没看到一个人动用过它。
引起争议的惩戒制度
这个学校严格的惩戒制度,社会上褒贬不一,引起了很大争论。老徐有他的理论,说惩戒是教育的最高形式。对屡教不改的孩子令其站桩、做俯卧撑、背床板上下楼;对打骂父母还不知改悔的孩子,令其抱着10公斤沙袋在操场跑,体会儿时母亲抱着自己的情景。对受过三次黄牌警告仍不改变的孩子,则用戒尺打手掌。老徐说,惩戒不是拳打脚踢地暴打孩子,而是用肢体语言将其威慑住。有一个孩子被父母骗到学校来,这个孩子就像一只发怒的老虎,用砖砸了学校的玻璃,还拿着砖头追得父母落荒而逃。老徐跑过去一个擒拿术将这个孩子摔倒,这个孩子爬起来奔向老徐,又被撂倒。这个孩子惊呆和折服了,世界上还有轻而易举打败自己的人!这就是肢体语言,但不是暴力行为。
这个学校的同学和家长,又是怎样看待惩戒的问题?记者分别找过17名同学采访,其中有9名同学挨过戒尺。这17名同学口出一辙,说惩戒是教育的最高形式。既然自己犯了错误,就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在家的时候,自己的所有过错都由家长承担了,在这里就不行了。一个17岁的男孩儿,讲述了自己挨戒尺的经过。自己在家里崇尚暴力,在学校用暖水瓶砸同学头,曾被学校开除。来到这所学校两个月时间打过6次人,受过三次黄牌警告。最后一次打人,被管带打了5戒尺,当时手掌都肿了。在家的时候,父亲用皮带和棍棒打过我,可我就是改不了,没过几天又打架了。管带在中队全体同学面前打的我这5戒尺,真是疼在手上痛在心里。我已经三个月没跟人打架了,也不想打架了。老徐有句名言:“控制力是永恒的美。”我学会了控制,再也不会动手打架了。
对于这所学校的惩戒制度,目前社会上仍有争议。然而,学校依然按自己的教育理念,在努力改变这些问题少年。10年的时间,这所学校教育训练了5000多名学生,有百分之九十的问题少年,已经走上了人间正道。
回炉重铸孩子前景光明
训练处长管志祥说,来这所学校的孩子,有的是自己愿意来的,遇到艰苦想逃跑,还有一部分是被家长骗来的。在学校呆过一段时间,经过特殊的教育和训练,这些孩子都会从躁动转为安静。当他们思想发生变化时,一个新人就会重新铸造出来。记者看到天津市某重点中学一个男孩儿写给徐校长的信。他在初中阶段因为网瘾和早恋,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再加上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完全听不进老师和家长的话。在跟不上学业的情况下,被家长送到这里受教育。几个月下来,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回到天津继续上学又成了尖子生。
有一个17岁的大男孩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得非常深刻。他说,环境能改变人。他从小生在四川的一个山区,跟着爷爷奶奶过着纯朴的生活,那时学习非常刻苦。父母在外做买卖有钱了,在绵竹市买了房子,接他到城里读书。生活条件变了,他的思想也随着变了。从孝敬父母变成了不听话的孩子,上网、早恋、厌学、打架。母亲有一点儿没满足自己的欲望,就与母亲对打对骂。经过这一段训练和反思,我才真正懂得自己错了。这里特殊的环境,教育了我,改变了我,使我懂得了感恩,懂得了如何做人。
有个湖北的大男孩儿回家后,去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警官大学,他说这都得益于在这里受过的军事训练。许多孩子回去后成为各式各样的人才,有不少重返学校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记者在这里看到了“问题少年”的希望。
·记者手记·
●记者随队采访发现,父母对孩子过分的溺爱或冷漠,尤其孩子犯错误时无原则迁就,都是造成孩子心理畸形及性格固执的原因。家长对孩子常常是物质交流多,感情交流少,误认为无条件满足孩子的生活欲望,就是对孩子的疼爱,而忽略了对他们的教育。关注孩子学习成绩多,教育孩子如何做人少。孩子没有形成一种正确的人生观,经受不了生活磨难,没有责任心,没有荣辱观,更没有对父母的感恩思想。
●央视曾做过调查,粗略统计,全国最少有5000万“问题少年”。全国各地都有择优学校,用各种奖励方式,把学习尖子生揽到自己的麾下。可这些差生怎么办?许多学校追求分数和升学率,一些教师对厌学及存在各种问题的孩子,往往采取了歧视态度,对跟不上队伍的孩子常常选择了放弃。
●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是中国第一所择差学校。他们办的校刊《中国择差教育》,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中国的问题少年教育是个大课题,这些孩子不能没人管。
他要让这些“差生”学会生活、学会做人、学会学习、自信自强、成人成才,他要回炉重新铸造每一个孩子。创建自己独特的教育氛围,首先是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列队、走操、立正、稍息,板掉了孩子们的懒惰和松散,锻炼了孩子们严格的组织纪律性和集体主义观念;教孩子叠被子、摆放物品、刷鞋、洗衣服,解脱了孩子们在生活上对别人的依赖,增强了责任感和自强心;让孩子们站桩、穿珠、写钢笔字,改变了孩子们心浮气躁的心态,养成聚精会神关注学习和工作的习惯;要求孩子们每天写日记、每周写家信,让孩子们学会了反思,懂得了对错,提高了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
●惩戒制度是否与中国的义务教育法相悖?老徐在回答本报记者采访时说,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一般学校教育不了这些孩子,家长又管不了这些孩子。不少孩子逃学很长时间,学校对这样的孩子束手无策。对待这个特殊的群体,你必须有特殊的办法。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最根本的转变,其实是人生观的转变,孩子会从中受益终身。这个学校成功之处,就在于能去掉孩子身上的不良习惯,使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徐向洋校长对孩子们说:“你妈妈要求你在万人之上,我们要求你与万人同行!”“孩子的成长,有待于家长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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