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驻港部队保卫处处长王希明
战士退伍方与香港零距离
1997年7月1日零时,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陆海空三军,从陆地、空中和海上同时越过深圳河,准时进驻香港,履行防务职责——10年前的那盘录像带,王希明已经不知道重看了多少遍,“看第一个镜头,我都能说出第二个镜头,可还爱看,长志气啊!”
今年45岁的王希明大校,目前是中国国防大学政治部、保卫部部长,全程参与了驻港部队的组建,并自1999年10月开始连续3年担任驻港部队保卫处处长。
两种社会制度、多元思想文化、不同生活方式,如何永葆人民军队的本色,确保部队建设的正确方向?王希明坦言,整个筹建驻港部队期间,大家思考得最多的就是这些问题。
在香港当兵比内地更苦
在到驻港部队工作前,王希明先后供职于天津警备区和北京军区。出生于天津市宝坻区一户普通农家的他,觉得穿上军装纯属意外:“高考报志愿时,我二爷刚好回老家,他是军人,说小伙子报军校多好,所以我就填了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此外他也坦言,军校津贴高、包食宿和服装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咱是农民的孩子,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那时,王希明根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高级指挥官,并到香港执行防务。
“别以为在香港当兵就是享福,我们的战士可比内地的还要辛苦。”王希明抵达香港不久,一天部队仪仗队要接受一次检阅,全体队员背对大海列队完毕,保持站姿等待,结果因为交通问题,一等就是4个小时,战士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礼服布料很厚,在烈日的炙烤下热得不行,但始终没有一个队员晃动一下,任凭汗水成串地在脸上流淌。
首长到来时,仪仗队队长报告“首长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您指示!”依旧是高亢嘹亮,“话音一落,‘刷’一挥刀,那叫一个漂亮!帅透了!”说起可爱的战士,王希明的脸上透着自豪。
更让他感动的是战士们还非常讲原则。
驻港部队抵港初期,不少媒体和市民对官兵们心存芥蒂,很多记者甚至终日蹲守在营区门口,一有人出入就跟踪尾随,希望能够捕捉到一些“猛料”。
更有甚者,一次部队营区对外开放时,一名身挎照相机的中年男子随参观人群走进了驻守在这里的“大渡河连”。见哨兵王安坤单独值勤,他主动靠上前去:“你好,可以跟你聊聊吗?”
小王礼貌地回答:“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中年人很直白地说:“把部队情况告诉我,你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
“让我出卖军事机密,办不到!”王安坤一脸严肃,中年人悻悻地溜走了……
10年间,驻港部队官兵因工作关系与境外媒体、外国驻港机构、外军来访人员交往5000多人次,无一人违规。上万名官兵外出游览购物、老兵退伍离港,都严守军纪,秋毫无犯。
有侠骨,自然就有柔情。2000年4月,王希明赴新田军营视察工作时就亲眼看到这样一组镜头:一位香港老人在军营内施工时腿被铁架划伤,哨兵梁益勇见状,箭步上前扶起老人赶到营卫生所,军医精心为他包扎止血。
末了,老人拉住军医和小梁的手久久不放,说:“香港回归前,我在营区里为外国人干活,没人跟我多说一句话啊,今天我在这里才真正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
军纪严明,法庭成了“摆设”
驻港部队分为14座军营,分布在港岛、九龙、新界各处。营区大多是在原英军军营基础上改建的,依山傍海,“部队入港那天,我一直送到深圳口岸,看着他们抵达香港,其实我也很想看看那边的军营什么样。”王希明说,等他1999年入港后发现,英军的军营已经被我们彻底“中化”。
赤柱军营毗邻大海,海边散落着一座座欧洲风格的小别墅,当初英军少校以上军官就可以携妻带子,在别墅内居住。现在我们的指战员业余时间赏赏美景是可以的,但想把老婆孩子带过去绝对“没门儿”的。用王希明的话说,驻港部队是一大群“男光棍儿,女光棍儿”。
新界军营有一座精致的小楼,以前是英军的小教堂,后来改成了驻港部队法院,说是法院却名不副实,因为部队纪律严明,几乎从来没有开庭过,法庭成了“摆设”。
如今香港的14座军营已经成为地道的中国军营:英军留下的西餐厅变成了中餐厅,酒吧改装成了官兵阅览室,教堂变成了官兵学习室;人民军队的英模董存瑞、黄继光、雷锋、李向群等7尊雕像在营区内巍然屹立。
10年间,每一位驻香港部队的官兵在踏上香港土地时,挎包里就装有两本书——《基本法》和《驻军法》。王希明说,香港是个法制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可以找到法律依据。因此驻军把强化法律教育作为部队依法驻军、依法治军的一项重要工程。
单以汽车兵为例,在第一次驾车进入香港之前,就要熟背《香港驾驶员使用手册》的每一段、每一行,熟记香港和深圳的每一条干线道路、200多种交通标志,可谓名副其实的“活地图”。他们还知道每一条隧道的位置、长度、单管道还是双管道、几线行驶,知道香港所有隧道都限制时速70公里,唯有大榄隧道限速80公里。
军营每年都有“开放日”,接待香港各界前来参观,也接受大家提问,“我第一次参加‘开放日’还真是替战士们捏把汗呢,有的人提问特别刁钻。”可战士们的实际表现彻底打消了王希明的顾虑,一个香港警察问士官陈浩了解多少交通知识,陈浩居然一口气说出驾驶大货车的18条注意事项和限速70公里的9条主干道名称,香港警察咋舌:“我跑遍香港所有道路,也没你熟悉。”
没有特批,战士不能走出军营
在大多数人的意识中,驻港部队的官兵长期生活在“东方之珠”,过着人人艳羡的“国际化生活”,“那只是外界的想象,我们的战士是身在香港却不能踏足香港。”王希明一语道破天机。
对于大多数驻港部队的战士而言,服役3年要有一半的时间在深圳基地,接受全面严格的训练,通过军事素质和文化素质考核后,才能有机会进入香港服役一年半。
“服役期间,他们不经领导特批,是绝对不能出军营的。”王希明说,除了执行任务外,战士们训练、休闲全部留在各个营区,不要说普通士兵,即便是流动性最强的汽车连士兵都不可能随意踏足香港街道。
驻港部队成立后,为了不与香港市民争“菜篮子”,部队的生活物资都是在深圳采购后运至香港军营,担负运输任务的是汽车连,每天开着货柜车往返于深圳和香港之间,为香港的14座驻军兵营运送物资——从在深圳军营上车的一刻,除非到达香港的驻港部队军营,他们绝不会下车。
“他们是最辛苦的战士,当之无愧的优秀连队。”王希明说,驻港部队成立初期,汽车兵开的货车没有冷气设备,天气再热,哪怕驾驶室里的温度上升到摄氏50度,汗流如注,他们都不会开窗透风。如果不巧遇上大塞车,他们在车厢里憋上几个钟头,浑身上下如同洗澡一般,也只能靠随身携带的一壶冷开水解渴,还不可以下车“方便”。
更特殊的是,大陆的交通规则是行车靠右,而香港则是行车靠左,驾车战士的大脑每天在两种交通法规下“切换”,至今已出车数万台次,行车600多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150多圈,没有发现一人一车违反交通法规,装在深圳交通要道上的350个电子眼,也未发现一辆驻港部队车辆有过违章行为!
“真正接触香港,只能是在他们即将离港的时候。”王希明告诉记者,服役期满即将返回内地时,部队会集中一天时间带领战士们前去游览购物,“也就是去去尖沙嘴、旺角,让他们转转看看,买点东西,他们都必须穿便装,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还要集合回营区。”
说到这唯一一次购物,王希明说还真是发生过不少笑话,长期不出军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东西好,只知道香港的黄金货真价实,自然大多都选择买两样金首饰带回家。
既然大家都要买黄金,于是十几个战友一股脑涌进了街边的一家金铺。好家伙!进店后还不见怎么样呢,只见女店员一声惊叫就往后躲,店长模样的男店员更是面无血色,伸手摸向电话就要报警。
“你想啊,十几个愣头青的大小伙子,比他们当地人高出一头,小平头,晒得又黑,身板又壮实,全都是衬衣长裤皮鞋,猛地一下子冲进店里来,换谁想这也不像是购物,更像是打劫啊!”王希明说着,也乐得前仰后合。
好在,店员们很快发现这帮“劫匪”还是比较腼腆的,眼睛盯着柜台里的首饰,无意对他们进行“人身伤害”,这才回过神儿来,战战兢兢问他们是什么人?在得知是驻港部队的士兵后,才放下心来,热心上前推荐起首饰,最后店长特意给每位战士打了一个非常优惠的折扣。
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克来明思上将率舰访问香港,了解到驻香港部队情况后,由衷赞道:“在繁荣稳定的香港背后,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作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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