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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8月12日,范权在天津市儿童医院的开幕典礼上宣布:我们要努力把医院办成亚洲乃至世界水平的医院。
儿童医院的前身是由美国教会主办的妇婴医院。在被接管前,妇婴医院仅有50名工作人员,60张床位,儿科正式大夫仅两人,全市也不过30人,而工作对象却是数十万的儿童,腹泻、传染病、营养不良等严重威胁着孩子们的生命安全。要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儿童综合医院,谈何容易。
而范权本人,那之前在天津经营着自己的私人诊所。1953年市政府拨款修建新院时,他毅然关闭了自己的私人诊所,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动工修建的医院上,这就意味着他的个人收入大大减少。
医学专家成“工头”
自从关闭了私人诊所后,范权比以前更忙、回家更晚了,因为除了医学研究,他还带着工作人员奔波在全市的主要街道上,为新建医院选址。为此,范权还专门研究了社会环境、交通条件对儿童的影响,甚至学习了地质构造方面的知识。最终,他选中了占地约120亩的河西佟楼“倪家花园”。
之后,范权参与了全部的设计工作。他把常规候诊厅改为分段候诊,解决了病人过度集中造成的拥挤问题;通过降低病房玻璃观察窗台的高度,使医护人员的视野扩大;他主持制定了当时在国内颇为大胆的集中供气方案;甚至,他连每层楼的油漆颜色和窗帘颜色都提出了明确的方案……
施工工地上,工人们总能看到一个戴着眼镜,手握皮尺、角尺、水平仪等各类工具的中年人。他不厌其烦地检查着施工的进度、质量、沙子和水泥的比例……开始时,工人们拘谨地叫他“范院长”,很快,他就变成了工人们口中的“工头”。
范权常说,没有先进的医疗信息,就要落后的,所以图书被列入了医院的四大支柱之一。据范权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筹建图书馆时,他们每天按范权圈点的书名打出英文的购书单,整整打了三个月。
1956年,儿童医院由南门外大街迁至佟楼。在“倪家花园”原址,一座拥有400张病床,日门诊量达1000人的综合性儿童病院落成。之后,范权坚持临床、教学与科研三位一体的办院思想,以护理、实验室、图书馆和病案室为四大支柱,加快了购置先进设备和引进专业人才的速度。年过古稀时,他还在为儿童医院的发展奔波,一步步实现着他在医院开幕典礼上的誓言。
“苛刻”的院长
在工作中严肃认真,在生活中平易近人,这是众多儿童医院的老员工对范权的评价。
建院初期,挑选和储备人才是范权工作的重点。他爱才,但条件却也极苛刻——正规大学毕业、热爱儿童医疗保健事业、有专长、会外语、文笔好、能讲课……每次有人员调入,无论多忙,他都要亲自面试,宁缺毋滥。
“一个临床大夫不会做实验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大夫。”
“病人是什么?是上帝!”
“一个好的大夫至少应该掌握一门外语,这样才能更好地学习。”
……
范权故去多年后,他的这些话,仍常在老职工们的耳边响起。那时候范权会因一位值班大夫的私自外出而生气,会出现在病房考察护士的护理水平,会定期考察主治医生的专业知识,会统计出每个人去图书馆的次数……事无巨细,他都了然于胸,似乎每个职工的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特别是“住院大夫24小时值班制”的推行,曾在儿童医院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凡是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走过来的儿童医院的老职工,都很难忘记那段时光。
范权认为,8小时的观察不足以掌握病人的病情,特别是那些病程长、变化多的疾病,24小时的系统观察才能真正掌握疾病的发展和规律。1957年,他开始推行“住院大夫24小时值班制”,既对病人负责,又能提高医生的业务水平。
一石激起千层浪。
24小时都在医院,家里怎么办?孩子谁管,老人谁照顾?在医院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整天被圈在医院里,谁受得了?
“住院大夫24小时值班制”算不上新事物,但在儿童医院甚至天津市,却是首次实行。面对职工们的抵触情绪,范权不是通过强硬的行政指令来推行这一制度,而是站在职工们的立场上,动之以情。在那段日子里,他经常同住院大夫谈话,了解他们的困难和思想情况。他和住院大夫一起查房、积极为住院大夫申请补贴,住院大夫的饮食、住宿、洗澡、理发、洗衣服等问题,他都考虑到了。夜班饭,他规定必须要给大夫们牛奶喝,他说值夜班耗体力……在工作上,范权是“严父”,但是在生活上,他又是“慈母”。
随后,“科主任负责制”“三级查房制”“各级岗位负责制”等相继出台,职工们看着他们的院长一直在践行“院长查房制”,看着他亲自对病房泡镊子的罐子做细菌培养、亲自化验门诊大厅的空气、亲自检查病房门把手的菌落程度、亲自检查病房的暖气质量……他们能做的,就是像他们的院长一样去关爱病人。
寻觅“范神仙”
睦南道。范权的私人诊所曾设在那里,但没有知情人的陪伴,未能找到旧址。
那时的范权早已声名在外,开着自己的诊所,并在马大夫纪念医院(后来的天津人民医院)担任儿科的负责人。据范权的长子范崇治回忆,当时病人雇车去他父亲的诊所看病,只要说“去范权的诊所”,车夫就知道往哪里走。他每天上午在自己的诊所接诊,两个多小时的接诊时间内,病人多达数十人。为提高效率,他每次招入三名病人,为第一名病人诊断时,其他两名开始做量体温等准备工作。看病时间虽短,但诊断准确,曾有病儿家属私下称之为“范神仙”。下午,他则到医院巡视。病房分为头等、二等单间和三等普通病房,范权只对头等、二等病房收取诊费,因为三等病房里住的,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
常德道。去世前,范权一直住在那里,如今,也已换了主人。
多少个夜晚,急症病儿的家长敲响了他的家门,无论多晚,他从不拒绝;多少个夜晚,他在灯下修改着儿童医院的设计图纸,思索着医院新的发展方向;多少个节假日,他把年轻的医务工作者们请到家里来吃点心,为他们拍照,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范崇治说父亲酷爱摄影,阁楼上冲洗照片的暗室,是他的乐园。父亲了解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的辛苦,所以不要求他们“子承父业”。
佟楼,儿童医院。那是“范神仙”的战场,也是他的作品,而半个世纪前,那里还只是一处私家墓地。
楼立起来了、设备买来了、人才培养起来了;全国首个儿科实验室建成了,由卫生部委托的全国小儿内科主治医师进修班开班了;儿童细胞外液的正常值测试出来了,儿童循环血量的测定完成了,因吐泻引起的脱水有新疗法了;昔日挤在教室里听范权讲课的青年们都成了各科室的骨干,范权的头发花白了。
如今,站在儿童医院门口,看着操着各地方言的人们进进出出,凝望着那些天真的孩子,分外怀念那位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儿科医疗事业的老人。
档 案
范权旧宅
常德道24号
特点:建于20世纪30年代,二层英庭院式砖木结构楼房,大筒瓦顶,木质门窗,室内装修精致,有灯光灰线,设施完善,院落宽阔,靠东侧临马路有一排牛舌瓦顶的平房,十分独特。
范权(1907—1989)字慕柳,江苏省吴县人,我国儿科医学奠基人之一。1923年考入北平协和医学院,1931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获博士学位并留校任教,其间曾于1937年至1938年赴美留学,任哈佛大学医学院儿科研究员。1942年日本侵略者关闭协和医院,他转到天津开业行医。天津解放后,他参与领导筹建天津市儿童医院并长期担任院长。范权在小儿水盐代谢、代谢性疾病、实验性佝偻病等方面具有很深的造诣,在我国首先提出对吐泻患儿水电解质紊乱的治疗方案。他发明的“范氏输液法”在国内得到广泛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