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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11月6日下午,正是“文革”开始不久,我怀着为沈尹默先生担忧的心情前去探望。沈老先谈了一些他近年开了一次大刀,身体恢复很快,计划眼睛也将开刀,希望能恢复到70多岁时的目力的话,接着笑说:“争取活一百岁。”言语中显得信心十足。
我想与他说一些愉快的事,问道:“沈老见过几次毛主席?”
孰料这一问,竟引出了他的谈兴。
沈老说:“我见过毛主席多次,有一次主席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说我的讲话是南腔北调,我是吴兴人。主席说:‘喔,陆放翁也是吴兴人吧!’我说:‘是的,陆放翁可能在四川成都的时间长一些。’我说我是没有进过学堂的(指没有读过正规大学)。主席说:‘那很好,像高尔基一样。’我忙说:‘不敢、不敢!’”
这时,毛主席就随和地讲起故事来。
毛主席说,清朝时,有一巡抚是捐班出身,而臬台是科班出身,这臬台的官是凭功名得来的,看不起这捐班出身的上司。巡抚心中也明白。有一天两人同到孔庙去祭孔,当二人都跪在孔子像前时,巡抚就指着上面的孔子像说:“这位老夫子也不是科班出身啊!”
这真是一则幽默而又说服力极强的故事。
自从这次拜见后,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又一次去见沈老,小心翼翼地问及近况。沈老说自己并没有受到批斗,并乐观地认为即使受到冲击也不可怕,表现了知识分子的善良和对党的充分信任和拥护。他说,十年前市委要为他安排更宽敞一点的房子,他没有同意,现在看来还是对的,生活不能特殊化。沈老又讲起书法,说毛主席的字,师承怀素,下笔尖利,深有法度等。
不幸这是我与沈老的最后一次相见。直到得知沈尹默先生于1971年6月1日逝世,三天后去西宝兴路火葬场,我见了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