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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上,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30岁左右的男女。男的浓肩阔脸,相貌堂堂。他在苏州站台上买了一白一红两包真空包装的豆腐干,与女伴一起吃起来。他蒲扇般的大手捏着块小小的白豆腐干,咬一口吧叽吧叽地品尝着,对女人说:蛮鲜格,再咸一点就好了。吃完这一块,手上又捏了块红的,翻来覆去地与吃过的那块比较着大小厚薄,不时地对面向窗外的女人发表着关于豆腐干的评论。吧叽吧叽的声音停止后,这位先生用湿纸巾仔仔细细将手揩干净,然后将手拿到眼前观赏着。他的指甲修饰得整齐光滑,成一道精巧的人体微观景致。右手的嵌宝戒戴得有点儿歪,他轻轻扶正。确认自己的手白璧无瑕后,他又捉过女人的手,打量一番后用指甲钳上的小锉轻轻锉起来。在列车轮子发出的单调的咣当咣当声里,鄙人无聊地打量着这位先生,想象着他的浓眉变成了妩媚的娥眉,耳垂下晃起了钻石坠,跷起了兰花指。
带有女人气质的男人,熟悉的也有。其中女的比较可观的,是从前一位室友,大笑时爱用手掩齿,哼起样板戏来,有腔有调的尽是女主人公的唱段。他闲下无事时,绣得一手好花,给同住的室友每人绣过一个枕头。他给我绣的是一丛清秀的竹子和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这只枕头曾跟了我十几年。这位先生后来讨了女人,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他做很多家务事,把家具和门窗揩得光可照人。
男人带点儿女人味,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毛病,无须大惊小怪,就跟我们也看多了像男人的女人一样。不过,像男人一样的女人,也许见得多些,大家较为包容。女人一样的男人较少见,容易引起好奇的议论。在男女共顶一片天的今天,男女受一样的教育,干一样的工作,共同承担社会与家庭责任,须眉和巾帼的差别本来就已大大缩小,一部分超前者不小心错了位,也属正常。不过话还要说回来,这世界是因为有了女人男人的阴阳反差,才如此地和谐与富有生气。因而,鄙人还是觉得,男子汉在生活中不宜过分精雕细琢,谨小慎微,不宜太软绵绵、粘乎乎。过于纤巧的心灵,应留给女同胞们,让她们锦上添花,变得更加可爱。
要是让男人给自己的同性打分,鄙人更愿意将高分给予精糙一点的、阳刚一点的同胞。他们敢喜敢怒,不过分拘泥于小节,处事大刀阔斧,干脆果断,有时还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们在多数时候多数场合已远离了少年时代的粗野油滑,偶尔不当心爆一句粗口,露一下马脚,马上有点悔有点臊。但他们总体上讲究文明,尤其是喝了酒绝不开车玩命;他们不够完美,追求的是卓越,热爱事业,也恋家。我想,这样的男人,是社会和家庭更需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