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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57岁,已在金山区一家农业合作社当了3年多的“掌门人”。手下一帮种田的大多是“5060”人员,年龄最小的也已五十开外。虽然是“老人帮”种田,但日子越过越甜……
1梦中萦绕“乡下头”
3年前,我投资数百万元兴办了这家农业合作社。这可不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因为我和农田曾有过深深的缘分。
30多年前,我初中毕业,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中下乡插队落户了。因干活卖力,18岁我就当上了生产队长。我带着社员们日出而作辛苦耕耘,但交掉公粮后却连温饱都不能解决。为了过年能让大家吃上肉,生产队养起了猪,但人都没啥东西可吃,光吃草料的猪哪肯长膘,一头头“猪八戒”都成了“孙悟空”。没办法,不管酷暑寒冬、刮风下雨,我每天凌晨3时多就骑着三轮车进城,沿着老沪闵路、衡山路、肇嘉浜路一带的宾馆、饭店讨要泔脚,最远骑到南外滩附近,来回一趟就要5个多小时!回到家还得立即下田干活。最多一次收集到200多公斤“下水”,至今还引以为豪。
我这个生产队长干得如此辛苦,社员们还是不能脱贫,但这段苦日子却让我与农民、农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许多年后,我早已离开农村,但“乡下头”的情景却常常闯入我的梦境……
下乡“修地球”10年后,我回城顶替父亲进了集体企业务工。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激起了我这个“小工”创业的梦想。我辞掉“铁饭碗”,拿出全部家当开办服装厂当上了“小老板”。后来我的业务全面发展,开办了宠物诊所,还做起兽药、饲料等生意。
有了资本,我寻思着要另外做些事。五六年前,我常到上海郊区转转,就是“乡下头”的旧梦牵引我去的。但我遗憾地发现,现在田里都是老人在干活,种田已根本吸引不了年轻人了。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如今农村这样日益萎缩,我不免忧心忡忡。现代化强国不能没有农业这个基础!虽然自己力量微小,但我决定要尽力而为!能不能办个农庄,引进先进的农业技术和设备,吸引年轻人来当农民?我的这个想法得到家人的支持。老伴包揽了家务,在海外留学的女儿则帮我寻觅精品种子和国外农庄的资料,一起帮我尽快实现“回归”农田的梦。
2一班“老人马”应聘
来过我们农庄的人会有疑问:种田是个力气活儿,全部靠“5060”人员,是否招募人手时有点失策?
其实,3年前我准备在松隐周栅村承租数百亩农田再次创业时,也想招聘一些年轻的“田把式”。但没想到的是,布告贴出去的第一个招聘日,来“报到”的却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把式”。上千人的村子,40岁以下愿意种田的村民竟一个都没有,50岁出头能够种田的中年人还坐不满一张八仙桌。而那些年近花甲的老人,进乡镇企业没门,就很想挤进我这个合作社来谋一份固定工作贴补家用。
“生力军”还就要算这些50岁出头的把式了!结果,合作社招募的正式员工基本就是这些50岁出头的老伯伯和老妈妈,年龄最大的老把式有73岁,共40多位老农组成了首批“老年兵团”。还有许多不能签合同的老农,仍坚决要求加入合作社。为此,我只得又招聘一些短工,结果第一个月结算工资时,长长的工资条上有350多位老农名列其中。
这批“老人马”本都是当年的种粮高手,但如今转战生态果蔬,他们也得转变脑筋才行。好在“老马识途”,他们很快适应了“新农业”,有些还提了不少金点子。
有位老伯刚献了一计:为每一畦葡萄搭起凉亭,这样既通风又能促进光照,可使葡萄甜度更高味道更佳,还能预防馋嘴的鸟儿偷吃。更让人放心的是,这些老农都十分珍惜这份固定工作,非常敬业。淳朴的品格,让他们根本不知道偷懒是怎么回事。他们把合作社当作自己的家,提出很多节省开支的合理化建议。
3我们充当小蜜蜂
黄瓤、皮薄、汁多、爽甜,这是金山“小黄冠”西瓜的特色。而我们合作社种出来的“小黄冠”还另有一种特殊的鲜味。要种出这些每公斤售价可达10元的“金贵瓜”,秘诀在于我们的老农充当了小蜜蜂的角色。
种植“小黄冠”,在春天,要为每一朵西瓜花人工授粉。有些种植户图省力,嫌人工授粉又累又费时,就借助“助瓜灵”药剂来完成“授粉大业”,结果长出的瓜就是不甜不鲜,还经常会出现裂瓜。我们这帮老农民,却耐得住性子,下得了苦功。
西瓜的花期并不长,我们这些“蜜蜂”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完成人工授粉工作。人间四月芳菲天,但我们搭建了温室大棚,蜜蜂和蝴蝶不会飞进大棚为西瓜授粉,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大家猫着腰,摘下鹅黄花蕊的雄花,将上面的花粉触碰到一朵朵雌花绿黄色的花蕊上。我以前没干过这个活,第一次上手时全靠年逾古稀的老陆师傅带教。外面是小阳春,温室大棚内气温却在35℃左右。人工授粉还需钻进钻出,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能冒出一身汗。当了半天“蜜蜂”后,我的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开车回家时腿肚子还在哆嗦不已。
吃瓜者可是一目了然:人工授粉的“小黄冠”成熟后瓜子纯黑,用“助瓜灵”授粉的,瓜子又白又瘪。吃口么,泾渭分明。
我们合作社搞的是生态农业,因此农药、化肥是不进门的。为了肥田,就专门在田边散养了数百只黑羽芦鸡,这些能飞善跑的“飞鸡”是除草大“将军”,可以将杂草啄个精光。鸡粪发酵后又可当果树的肥料。
鸡舍位于50亩葡萄的正中央,有了这些活蹦乱跳的“飞鸡”,夏季葡萄园内根本不需要洒一滴农药,这些会飞的“将军”可不会放过叶面上的任何害虫。近百亩长势良好的翠冠梨,用的肥料都是猪羊粪有机肥,成熟后个大汁多且脆甜。
农药不进门,怎么种蔬菜?也有办法,采用那些抗虫性强的种子,如有太空遨游经历的太空辣椒、豇豆、黄瓜种子,就不需要农药来护身了。老农们如蜜蜂般辛勤耕作,使我们合作社每个月都有“宝贝”面市,有的还是“太空宝贝”呢。
4、“脚踏实地”真惬意
今年6月上旬,各地瓜农苦于西瓜难卖时,我们用心栽培的数万公斤“小黄冠”黄瓤西瓜十分紧俏,不少瓜儿还只是拳头大小睡在田头时,就被一些大客户提前预定了。吃过我们的生态蔬菜水果的顾客,都会成为我们的回头客,还会介绍更多的新客人来。
“老人帮”种田越来越有名堂经,就要回报社会“帮老人”了。近几年中秋节前,我们这些“5060”的小辈,都会给村里80岁以上老人送上自己栽种的一箱葡萄。松隐镇敬老院的每位老人,也会收到我们送去的葡萄、翠冠梨等水果。
更重要的是,生态种植让老农们寻找到了自身的价值:他们不能和年轻人拼力气,但可以用新技术、以自己的良心种好每一分生态农田。
作为“老板”,从第一年开始,我就为每位员工购买了人身保险。考虑到农村老人怕花钱不太愿出门看病和旅游,我特地增设了一项员工福利:每年组织大伙儿到市区医院做一次健康体检,在农闲时间组织外出旅游。如今,我们的占地数百亩的农业合作社已成为老农们的“开心农场”。
而我这个“老人帮”的带头人,也体会着“回归”农业的快乐。现在,我每天早上6点多出门,天摸黑才回家,但乐此不疲,劳作是幸福的。虽然我的体重比3年前减轻了10多公斤,但我闻着农庄清香的泥土味儿,享受着种田人那种“脚踏实地”美好的感觉,真惬意啊!
虽然我们的“开心农场”办得红红火火,但我的忧虑仍在:国内农业生产梯队“老人化”趋势怎样才能扭转啊?我希望有更多有志新农村建设的人士,投身到我们祖国广大的农村中去,在祖国希望的田野上耕耘,收获美丽的梦想……
本版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