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绍忠天空瓦蓝,无风无火,太阳喜盈盈的圆脸闪着暖融融的光芒。今天真是一个欢愉祥和的日子。为娘操办76岁“寿宴”,明晃晃的堂屋里喜气弥漫,笑语飞扬。
我们兄妹一大早便动手忙碌起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正午时分,二弟燃放了一挂喜庆鞭,寿宴分老、中、幼三桌进餐。酒过三巡,菜品五味之后,作为这次为娘祝寿的“东道主”,小妹(今天是她的生日)起身为娘斟满一盅红葡萄酒,恭敬地捧起来送到娘的唇边,让她仰脖一饮而尽,然后喜滋滋地问:“娘,今天是你今年过的第几个生日?”娘干脆利落地回答:“第二个!”满桌人都乐了,作为长子的我,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吧嗒”两挂泪粒儿跌落进酒杯里,悲喜之情交织在心头。
六年前深秋的一个傍晚,天气有些阴冷。我回老家探望娘,进村拐过路口,老远便瞅见家门前的上马石上端坐着一位老人,在晚风中像泥塑木雕一样纹丝不动。我知道这是老母亲照例在等我周末回家。到了门前我赶忙下车攥住老人一双冰冰凉的手,把她拽起来,心中暗想老人八成会着凉的。果然,第二天早晨,母亲躺着不能动弹,患了中风,失语、偏瘫。我急忙拨通电话给弟妹们下紧急“通知”,一个多钟头后,在医院任职的小妹头一个赶到,她明了病情说话也有分量,立刻把娘抬进了本村诊所。
次日清早,娘病情不见好转,小妹又“执令”让娘去省城治疗。入院第九天,奇迹伴着喜讯出现,母亲睁开了双眼,并开口要水喝。小妹欣喜若狂地问:“娘,你这是在哪儿啊?”“在关外!”一听答话,病床前的人都愕然了。
小妹又急不可耐地问:“您的生日是哪天?”“我没有生日。”娘患病丧失了意识,大妹双眼闪着悲伤的泪光。我二弟又忙不迭地追问:“娘,我是哪天的生日?”“六月十五。”我们兄妹五人的生辰娘都对答如流,唯独她自己的生辰却“忘记”了。我蓦然忆起一位哲人的名言:他心里装着世界,唯独没有自己。
我外祖父祖籍章丘明水镇,他早年便拱着独轮车,领着全家下了关东,以打铁为生在吉林伊通落户。“七七事变”之后,战争频发,民不聊生,外祖父便携老带幼返回故乡,自此,娘长留在了章丘。母亲秉性朴实能干,吃苦耐劳。解放初办大社那阵子,娘踮着“解放脚”出工,锄地拔苗,扬场晒垛,样样活计拾得起撂得下,硬是用长满厚茧的双手托起一片家庭的蓝天,把我们兄妹抚养成人……这些年,子女在外相继成家立业,母亲舒心的日子刚开头,孰料,老人竟然得了这种顽症。
娘记忆错位,说话颠倒,苦泪在我心头哗哗地流淌。灵机一动,我平和地对兄妹们献言,病魔让老母亲把自己的生日忘记了,作为子女我们却要记得一清二楚,俗话说,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往后,咱兄妹五人连同母亲的生日这天都给娘“贺寿”,让老人多享受些家庭的温馨和亲情的爱抚,给母亲的晚年增添些欢乐和情趣。
六年前我掏出这一番贴心话语,当时便得到弟妹的赞同,如同钢板上铆钉,形成了不成文的家规。那年,大妹生日那天,我们为老母办了第一个“寿宴”。晚上,我记下了这令人欣慰的日子———
“娘一辈子清贫/竟没有自己的诞辰/老人又十分‘富有’/年年要六次为她祝寿/……”
今天,是兑现家规的第六年了,让老人舒心、全家开心是子女们的心愿。晚上,我又记下了这镌刻心扉、铭记终生的时辰———
“贺寿为慈母/激情心头溢/流淌不息闸不住/祝福调关爱曲/串串珍珠泪/洒满喜庆壶/寿宴开席即品出/儿女孝阖家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