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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人讲旧时
□李挺芳
1945年日本投降,我从乡下迁住广州市广卫路,那时不满六岁,入读流水井里的何家祠堂小学。初入学,一个乡下仔,广州话不会说,也听不懂,习作学字,是用毛笔描红,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
流水井可从教育路这边进入,拐个弯后直通西湖路。三年级时,一天早晨,阴雨,我去上学,从教育路走入流水井拐弯处,突然见一女尸,倒卧街角,小巷仅留下狭窄的通道。看到那近在身前可怜可怕的女尸,吓得我从此再不敢从教育路这边进入流水井,每天上学,都要绕远路从西湖路那边进入流水井。
流水井是条低于马路的麻石板路内巷,每下大雨都水浸街。1948年一次特大暴雨,我从西湖路那边进入流水井上学,走下石级,一条黑色水道从脚下一直向前延伸。趟水上学已习惯了。岂料,走一段,水已没膝。再走,水要没腰,我已把上衣脱了,用手举着。当时,我才不到9岁,光着脚(小孩基本上穿不起鞋),走到深处,水已到肩,污黑奇臭的坑渠水快要浸到下腭。只见大粪、死老鼠迎面漂来,还可见到鳝鱼浮着头。我尽量抬高下巴,顶着书包,往前趟……幼小的心只想着不能迟到、不能旷课。走入何家祠,穿上衣服,上课。
何家祠堂作为小学的校舍,入门左右两厢间隔成老师办公室、教室,正后堂还供着许多神主牌,前有供桌,中间天井给学生课余嬉闹、活动。神主牌后、供桌下成了大胆顽皮男孩捉迷藏最保险的躲藏地方。有一天,一男生玩得兴起,我看他取下一块神主牌,突然举到一女生面前,该女生立即“哇”的一声,吓得失了魂,一直大哭大叫,不辨人事……
四年级时,算术老师是个女的,很凶,看见哪个同学不老实听课,就会折一段粉笔掷过去,一堂课会掷好几次,盛怒时还掷黑板擦。她还爱边讲边在两行座位间踱来踱去,以阻吓顽皮同学。某日,在上算术。女老师已踱到我后面去,想粉笔不会掷到我们前排了,暗自心安。忽然,后面一声巨响,地板震动,我不由自主急忙回头看,原来是教室上方横梁上一块大挂匾,正好在算术老师背后跌下来,砸在课桌上!幸亏没有伤到老师,也没有伤到同学。从此,我们对算术老师肃然起敬,上课听话了。此后,学校把各教室挂匾全部都取了下来。
1949年,刚解放,该小学称广州市北区第十二小学。记得美术老师在学校入门正中的大屏风上写美术字“高举毛泽东思想……”,还没写完,我和几个同学发现了大问题,大声喊:“错了!毛字写错了!”原来,老师太过于专注,还是很少写这个字,他把“毛”字写成一撇三横了。
解放后的1951年,我六年级毕业。
李挺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