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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时候,家姐做得最文艺的一件事是千里寄香米,不远千里寄了两块脆香米巧克力给我,一解思乡之苦。
鲁人不爱吃米,因为不爱,烹米自然也不得要领。便是这不得要领的米饭,学校食堂里的供应量也是远远不足,我常常必须面对“是吃馍还是等半个小时”的艰难抉择。
米饭是种奇怪的东西,认真也吃不了多少,但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
前几日富临名家的午餐,老火汤、珍宝蟹、牛仔骨一例一例唱罢,口中正觉华丽纷繁,急需寻一个朴质的归宿,小碗盛着的碧绿菜泡饭便出现眼前,忍不住在心中对大厨千谢万谢——好生体恤啊。
仔细吃来,却又并非寻常。碧绿的自然是青菜,显见的是蘑菇,隐约的是瑶柱丝——大厨是广东人,用瑶柱也算寄托遥思了,米是好米,汤是高汤,只还有一味,口感分明清脆,眼前却遍寻不得,只得求教,原来竟是脆米。
原来脆米不只可以搭配巧克力,更可以搭配米。但这绝配,应当是艺高人胆大的成果吧。在这带有竞技性质的厨房地界里,只有高人才敢用最平凡的原料,甚至用平凡来搭配平凡。此时再回溯前面轮番登场的佳肴,印象里竟也都是“用平凡搭配平凡”的杰作——白玉脆青瓜、浓汤白水洋豆腐、高汤野芥蓝,即使牛仔骨和象拔蚌,如今也不算什么奇珍。
白玉脆青瓜引得众人研究了一番,经大厨解析,不过是家常乳瓜配蘑菇,点缀细腻肉丁,煎到软烂的蒜瓣果真貌若白玉,令口欲洁净之人都毅然下箸……那懒懒躺在高汤里的白水洋豆腐,本色到用其貌不扬来形容都算“抬举”了,而在台州人心中,足可抵黄金万两,这白水洋豆腐是从台州空运而来,疏松的质地最宜汲取高汤之精华了,便直想用大勺盛来,连汤带水,大块铺盖在半碗热饭上。
牛仔骨要的七成熟,刀和叉都有少见的木质手柄,握起来、用起来,都十分舒心。只是一路吃下来,也都只是些让人舒心又踏实的菜,关于菜系和师出,寻不到脉络。于是请教大厨,回答是:“这一桌是大家都会喜欢吃的菜。”
是呵,一点不假,我对着脆米菜泡饭微笑。食材们都看似平凡而俱属严选,平凡和平凡搭配出温润踏实的口感,这踏实,如今多么难得。而菜泡饭仍不是终点——娇小浑圆的脆米紫薯又已上桌,粘在紫薯外的脆米细碎珠粒一般,惹人无限遐想,连一向高挂“甜食勿扰”牌的仁兄都举筷投降。脆米的猜想,仍有辽阔空间,而凡人三餐一宿,可供猜想的,又岂止是米或脆米?刘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