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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红军档案
91岁的薛海迎是陕北吴堡人, 1934年加入陕北红军,在部队一待就是24年;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转战陕北、甘肃、山西、内蒙古等地,从医院护士、剧社宣传员、勤务兵到一线战斗部队指挥员,薛海迎的经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得多。在1948年的黄龙山战役中,他的双腿落下终身残疾。1958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
为了吃饱肚子参加红军
1934年,薛海迎只有13岁。他的家和国民党军队驻地仅仅相隔3里地,国民党兵每天都要到村子去巡查、抓丁、收粮,偶尔也会与红军交战。“国民党军队来的时候,我们就往离村子不远的山上跑,基本上每天都要在山上躲半天,那时候就没有安生的光景。”谈起当时的情景,薛海迎不停用手比画着。他告诉记者,有一天自己从外边玩回来,看到男女老少都往山上跑,“那时候狗屁不懂,看到别人跑,自己也就跟着跑,躲在山上也不敢回家,等到国民党兵从村子经过,巡查完毕返回驻地后才能下山。”
也就是这一次躲上山,彻底改变了薛海迎的人生轨迹。在村民都躲在山上的时候,从山背后来了一个年轻人,看到躲避的村民,就坐下来一起聊天。这位年轻人告诉村民,跟着刘志丹闹革命,可以不受压迫、不受苦,还能吃饱肚子、有衣服穿。当年轻人喊出“谁愿意参加红军,跟我走”的时候,13岁的薛海迎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参加红军闹革命的意义,但为了吃饱肚子,他和村子里的两个同龄少年就跟着年轻人走了,连家也没有回。
就这样,薛海迎参加了陕北红军,“第二天就吃上白面馍了,当时的那股兴奋劲我现在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谈起初到部队的感受,薛海迎好像回到了当年,眉飞色舞地给记者形容着,“那时大人们白天打仗,我们十几个小孩就在后方待着,年龄太小不让上前线。”
死磨硬缠当上了周士第的勤务兵
1935年,薛海迎加入了中央红军。在这里,15岁以下的二十几个娃娃兵成立了新兵连。当年9月,部队领导让薛海迎去考卫校,“让我去考卫校是因为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是特殊人才。”薛海迎解释,“结果到了教室,黑板上的题目一个都不会,卷子上写了名字我就交了,自然也没考上卫校。”
虽然没有考上卫校,但薛海迎最终还是当上了护士。考试回来没多久,时任红十五军团参谋长周士第因战斗负伤,在中央医院休养,薛海迎奉命护理周士第,“也就是端端饭、提提水、送送药,其他打针什么的我也不会”。3个多月后,周士第痊愈出院,警卫员将行李打包准备离开,14岁的薛海迎也跟着收拾行李,准备随周士第走。“你干啥去,你是医院的人,跟着干吗?”医院干部所所长哭笑不得。
“当时我就是不想当护士了,所以当场就开始哭闹,在地上打滚,非要跟着周参谋长走。”或许是薛海迎的哭闹起了作用,周士第对他说:“小鬼,你这样走我是不能要你的。等我到了中央后,专门下调令,把你调到我身边当勤务兵。”七八天后,调令果然送到了医院,薛海迎如愿当上了周士第的勤务兵。
1936年12月,周士第被调往红二方面军任参谋长,离开的时候,就只带了薛海迎和警卫员两个人。“每天都要走七八十里地,我是靠拽着骡子尾巴到二方面军的。”谈起当时的情景,薛海迎戏称多亏了骡子尾巴。薛海迎还见到贺龙、关向应等红二方面军的将领。
1939年12月,战斗剧社开始招人,薛海迎又到了剧社当宣传员,后来又任一二○师政治部战斗剧社班长。1943年年初,部队要北上抗日,剧社开始精简人员,薛海迎主动申请前往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抗大三年学习影响后半生
抗大全称“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1936年6月1日在瓦窑堡成立,毛泽东亲自担任教委会主任。抗大一共有12所分校,唯独第三分校设在延安。1943年3月,抗大总校同第三分校合并,校址设在绥德西山寺,这里也成为薛海迎此后3年学习的地方。
“在抗大学习3年,我才有了现在的文化程度。”薛海迎又一次向记者谈起了他以前的文化程度,“以前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在抗大不仅学习到了文化知识,还学习军事理论,这也为我后来到作战部队打下了基础。”
所有的一切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薛海迎对抗大3年记忆犹深。“那时的生活太艰难了,每天能吃上的最好东西就是小米饭、山药蛋。这还不算啥,最大的困难是缺少医药,有人生病了,到医院只能开甘草片,医院也就只有这一种药。”薛海迎告诉记者,当时的抗大校长是徐向前,也就在那时,国民党掀起了第三次反共高潮,徐向前组织抗大教职员工,边教学边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中,给学员都发了枪。“正是由于边区军民准备充分,国民党的第三次反共高潮才最终被击退。”
“抗大培养了我的政治、军事和作风,当时是半天学习、半天生产,教学与生产相结合。整风运动时,我们经常学习文件、对照检查,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让我的思想方法和世界观来了一个彻底的转变。”
“战争的残酷是无法想象的”
1945年7月,薛海迎结束了3年的抗大学习生活,被派往独立一旅二团特务连,正式加入作战部队。“当时我还没打过仗,部队让我担任副指导员。”薛海迎说,“每次战斗前,侦察连都会被派往前线侦察敌情。”
攻打包头时,薛海迎跟着通讯排副排长一起参与攻城,这是薛海迎经历的最惨烈的战斗。“当时我们距离包头土城墙大概50米远,这50米的区域布满了地雷,我们又没有工兵。”说到此处,薛海迎不太愿意提及。在记者的追问下,他继续说,“当时只有一条路,用人去排雷,一共有9个班,每个班选出两个党员,一共18个人,晚上11点的时候开始攻城,炮一响,18个人就冲出去了,连滚带爬开始排雷,第二天只有两个人回来了。”说到此处,薛海迎显得很悲怆,沉思许久说道:“战争的残酷是无法想象的,今天的幸福生活,真的是来之不易的,一定要珍惜。”
在1948年的瓦子街战役中,他的右腿关节部位被子弹打断,两名战士背着他往山后绕的时候,又有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脚脚踝,子弹夹在了脚踝的关节中。此次战役负伤,让薛海迎双腿落下了终身残疾,从此再也没有上过战场,这也一直让薛海迎“愤愤不平”。
1958年,薛海迎从部队转业至西安铁路局,先后任西安铁路局办事处副主任、铁路局中心医院副院长,后调至西安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工作至离休。
记者手记
在家人的搀扶下,91岁的薛海迎坐到了记者面前。虽然他的眼神不再锐利,但在近3个小时的采访中,他的思维依旧敏捷、说话依然铿锵有力。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薛海迎散发出军人的坚毅。最让记者感动的是薛海迎谦逊豁达,打开尘封许久的记忆,老人却一直都是那么平静。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去形容薛海迎现在的心态,记者认为“知足知趣”再合适不过了。“虽然我残废了,但党和政府对我都很关心,单位也很照顾我。但我始终坚持一条原则,不给组织上添麻烦,不以功臣自居。”薛海迎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正是其崇高精神境界的真实写照。记者吉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