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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崔岩
5月26日,北京。
一个旅行包,一身休闲服,还有一个开心的笑容,要不是手上的导盲杖,没有人想到,这个刚刚在老挝、泰国、越南、柬埔寨玩了24天的中国游客,竟是位盲人。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你直视这双眼睛,它们却无法回视你。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它们呈现出暗暗的、泛着空洞的灰色。
这双眼睛的主人曹晟康,坐在一个招待所杏色的沙发上。“这是我的固定采访地,在这儿接受采访不下六七次了。”这个35岁的盲人说。
看不清世界,但得让世界看清我
4月18日,从云南西双版纳的磨憨陆路口岸,进入老挝的城市琅布拉邦,曹晟康的异国之旅正式起航。
“4月23日,我从万荣出发,一个人拿着导盲杖,背着行李,用仅会的英语问路,当地人告诉我,往南走就是万象。”曹晟康随身携带的录音笔里,记录了他在老挝脱离驴友后,独自上路的过程。
第一天独行,他显得慌乱和局促。行走中有时会突然忘记自己的方向,就只能站定然后重新寻找方向。
“就像我当初一下子失明那样不知所措。”曹晟康说。
即使普通人,独自赴异国旅行都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语言不通,环境陌生,还要面对随时发生的突发状况。
对于一个盲人来说,他不但要面对所有的常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战胜自己心理上的恐惧。
“后来我就想,一点都不用怕,人们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
语言不通,是曹晟康遇到的第一个障碍。
“想找旅馆睡觉,就打呼噜,想吃饭就吧嗒嘴。”这是旅行中他总结出的最好用的交流手段。
结账或是兑换货币同样需要手语。“货币都是好心人帮我兑换的,我没办法分辨货币的面值,会请别人帮我把大面值的钱放上面,小面值的钱放下面。我不知道有没有人骗过我,反正我没觉得有人骗过我。”
第一次在高速公路边搭车,盲杖没有探到路,曹晟康一头栽进路边的沟里,“如果沟深一点儿,下面有水有石头,我也许就没命了。”从沟里爬上来,曹晟康头上、腿上全都是伤。“哭不解决任何问题,要站起来还是得靠自己。”
“我看不清这个世界,但得让世界看清我,不管多么艰难。”5月11日,当曹晟康回到广西南宁的时候,他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豁然开朗”。
靠着盲杖和别人的帮助,曹晟康一路游览了4个国家,甚至在越南还体验了一回漂流。
“我虽然看不见,但可以用心灵去感受,去闻当地的气息,用手去触摸。”曹晟康说,自己虽然看不见,但通过耳闻手摸,仍然感受到了这些国家的风土人情。
在越南的船上,身边哗哗的水声传入耳中,他很渴望知道这里的河水是什么样子的。
船上一个懂汉语的人告诉他,河水的颜色是清澈的。
“什么样的清澈”?
“就像玻璃的那种透明。”
“玻璃的透明是怎样的?”
没办法,人家只好抓起他的右手,穿进河水,“这就是透明!”
他想象着各种画面,并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听过波浪声后,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抚摸衣服上的波纹,感受那是波浪。
看不到风景,但能感受到人心
曹晟康说,自己旅行的意义在于感受常人难懂的人心,人性的美远比一切风景都美。
开始旅程前,曾有人断言,说他“会死在国外”。24天里,曹晟康确实不止一次面对过生死考验,但最终都挺了过来。
帮助他的人里有中国人,有当地人,也有外国的驴友,他们会帮曹晟康找有中文服务的旅馆,帮他找车站,帮他兑换货币。
在金边,曹晟康发高烧,晚饭吃不下去,头疼得要裂开似的满地打滚,“当时一对台湾情侣结伴赶忙去帮我买了药。”
曹晟康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泰国曼谷街头,曹晟康想找家中国银行取钱,一个当地的年轻人义务为他引路,转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银行,因为没能帮到他,年轻人难过地抱着他哭。
“虽然看不到风景,但是我能感受到人心。”作为对帮助过他的人的答谢,曹晟康会帮这些人做按摩,他专业的手法让帮助他的人很是受用。“这算是我融入周围环境的独特方式。”
曹晟康也想借自己的经历鼓励其他不健全的人。
“以前觉得大家会歧视残疾人,但当我真正融入社会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对我们还是很友善的,这一路没有人骗过我或欺负过我。”曹晟康说,打开心扉让别人认识自己,是残疾人面对社会生活的第一课。
虽不完美,但可以活得精彩
像所有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曹晟康曾有过干净、明亮的眼睛。他出生在安徽省淮北市一户普通农家,8岁那年,一场严重的车祸,让活泼的他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中。
因为素来喜欢运动,家里为了鼓励他,从山东济宁微山县联系了一名武术教练,专门教他武术。
“练武术,对我以后的成长意义很关键。”
在武术中,曹晟康才发现,自己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18岁那年,他开始学中医推拿,学成后到北京做按摩推拿工作。2008年他学炒股,赔光了十多年的积蓄,选择跑到新疆、青海和西藏“逃避痛苦”。
每到一处,身边的人会给他描述景色。虽然看不到,但曹晟康可以通过他们的讲述在脑海中勾勒画面。
“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生活带给我很大的震动。”曹晟康说,想开后,他决定用3年时间把国内走一遍,环游世界的梦想也逐渐萌生。
如今,国内的省份曹晟康几乎已经走遍了。
从越南返回北京后,曹晟康又做起了按摩工作,他要为自己环游世界的梦再攒下一桶金。
“谁说只能用眼睛去看风景呢?我想告诉盲人朋友,我们虽不完美,但依旧可以活得精彩。”曹晟康说。
□小资料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世界有盲人4000万到4500万,低视力者是盲人的3倍,约1.4亿人。中国每年会出现新盲人大约45万、低视力者135万,即约每分钟就会出现1个盲人、3个低视力患者。到2020年,我国视力残疾人数将达到5000余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