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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是我人生中最感困窘、最无所适从的年头。那一年是在打工中度过的。
大约是三四月份,我和同学小万加入了建筑勘测设计院的临时工队伍,奔走于全区几乎所有县市,搞基本建设的地质勘探。工资倒是不少,每月56元。那年头没有什么追求,也没有精神文化生活,吃就是第一重要的大事情,我们的工资差不多全都吃到肚子里去了。跟班的师傅常年游走在各地,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尤其对好吃的情有独钟。我和小万自然而然也深谙其道。
记得只要向南走,必定到南门西北角上的一家小吃店吃烩小吃。那家店的小吃,风味独特。夹板用土豆掺白面做皮,用油炸过,一面金黄,一面艳红,芯是土豆羊肉馅,香酥可口。丸子肉多饱满,粉条爽滑,软而不烂,汤面上撒一层香菜蒜苗,漂一层羊油,再搁上一点油炸辣子。看起来爽心悦目,闻起来异香扑鼻,吃起来满嘴鲜香。满满一大老碗,只要八毛钱。尤其是冬天,有这一碗小吃垫底,身上和胃里暖烘烘的,一上午都感觉不到饿。
要是向北走呢,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到姚伏镇(属平罗管辖,去沙湖从这里进入)吃中饭,因为这里有两家馆子特别吸引我们。一家在路东,以坛子肉闻名。这坛子肉不知怎样加工的,好像是头年冬天杀的猪,把肉切成大块煮熟,然后再切成大拇指般粗细,用油炸过,装入瓷坛子里,用热猪油封住坛子口,然后储存起来。有客人点这道菜,从坛子里挖出来,回锅用葱姜蒜简单烧一下,就可以上桌了。那肉滑而不腻,而且特别下饭,由于是农家养的猪,肉质鲜美。在那个缺少荤腥的年代,一个人吃一碗(半斤)绝对没有问题。而这样一碗肉只要一块二毛钱,对我们这样的单身汉来说真是太划算了。
路西的一家馆子,则以炒鸡蛋载誉。那时农副产品供应也不充足,鸡蛋虽然便宜,在家里也不常吃的。到馆子里则可以大快朵颐。况且这家店的炒鸡蛋,放得油多,近乎于油炸。五个鸡蛋竟然满满一大盘,而且色泽金黄,看起来油亮油亮的。火候掌握得也好,嫩滑不腻。不知店家用了什么手法,吃起来特别爽口。价钱也公道,只需五毛钱,现在人绝对想不到。
银川的东边和西边好像没有什么像样的吃食。只记得到城西贺兰山下一个部队去过几次。到那里,不花自己的钱,吃的是部队干部的饭,那叫一个爽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吃的是情绪和氛围。现在想来,当年解放军也是很艰苦的,待客甚至用的是高粱米饭。可见吃饭问题的确是整个国家的一件大事,“民以食为天”一点不假。
到1974年冬天,我们的第一份临时工告终了。八个月的时间,跑了几千公里路,干了些什么活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工资一个没攒下,全交给路途中大大小小的饭馆了。不过说实话,如果不考虑家庭生计,“下馆子”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舌尖上的记忆,在困窘的年代尤其深刻和隽永。现在是生活好了,吃得丰富多彩,但再也咂摸不出当年那拙朴的坛子肉和烩小吃的味道了。
□银川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