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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西泠春拍以专场的形式推出了90余块明清各代御窑金砖。与案几的组合,以及对于雅物的承托,使这块烧制于明永乐年间的金砖,在今天拥有了别样的文化内涵。
提起金砖,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金灿灿的黄金制品。此金砖非彼金砖。它是由特殊工艺烧制的专供皇家建筑的大方砖,有“千年不毁”之说。
古籍《金砖墁地》这样记载金砖名字的来源:作为专为皇宫烧制的细料方砖,因其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击时有金石之声,断之无孔,且这种砖只能运到北京的“京仓”供皇宫专用,所以叫做“京砖”。“京”与“金”读音相似,“京”字逐步演化为“金”字,故称为“金砖”。
明代永乐19年(公元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大兴土木建造紫禁城,苏州陆墓砖窑被工部看中,后被赐名“御窑”。至晚清,陆墓御窑一直是烧制皇家用砖的主要基地。
御用的皇家背景之外,金砖的价值主要体现在苏州窑所采用的复杂烧造工艺上。道光本《苏州府志》记载“吴中人才之盛,实甲天下,至于百工技艺之巧,亦他处所不及”,宣德皇帝也曾感慨:“陶甓非易事”。从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以及嘉靖主持制砖官员工部郎中张向之的《造砖图说》,人们可以了解到从选泥、练泥、制作砖坯、装窑、熏烧、窨水、出窑、运输、铺墁,所需耗费的巨大财力和物力:仅取土一项就要经过掘、运、晒、椎、舂、磨、筛等七道工序,然后又要经过六道工序才成为制坯的泥,再经过多道制作过程,历时八个月才成坯。坯入窑后要以糠草熏一个月,片柴烧一个月,棵柴烧一个月,松枝柴烧四十天,凡百三十日而窨水出窑。出窑后,还要用桐油浸泡,直到砖表面呈现光泽,才算最后制成,每个工艺环节都极其讲究,整个过程长达近两年的时间。“一两黄金一块砖”的说法,由此而来。
金砖作为“钦工物料”,通常是“查照需用”,“酌量烧造”,需要“节虚糜而杜冒滥”。所以,除在烧造过程中,运输、储存和给发过程中都有严格的管理,不能错失和仿造。历史赋予了金砖独一无二的庄重的社会身份,它是“国朝威仪”的体现,它代表上下等级之大义名分,也是纲常伦纪的道德规范。此外,金砖的铭文同样承载着重要的历史和文化内涵,是研究明清社会制度、生产关系的珍贵资料。
金砖作为“钦工物料”的使用价值,随着清王朝的结束而有所转变。“金砖备供库储颁,宫庙需材岂等闲。匠做初成惊国变,可堪流落到人间。”晚清以来,战争连年,制度松弛,金砖生产时断时续而逐渐失传,便有金砖散失。金砖起初尚不易得,宣统二年以后,苏、沪园林“触目皆是”。
风韵儒雅的文人将简约古朴的金砖置于居所,取以练习书法,或架作方几下棋、饮茶,或列坐数人,展玩书画。清代著名学者余樾晚年寓居苏州,曾将受赠金砖“镶成一小桌,置于园中”。可以想象,明月朗照,古松花间,独自一人闲坐金砖案旁,一桌一椅一壶,清空之下人景交融。
更有人将金砖改制成“金砖砚”,使其重现辉煌而不至于毁于荒郊。金砖砚可与澄泥砚媲美。从工艺上对比,金砖与澄泥砚的制作部分相同或相似,而金砖的制作从取土到桐油浸泡又比澄泥砚的制作繁复、严谨。因此,金砖砚质地坚硬耐磨,易发墨,且不耗墨。金砖还是上好的古琴琴砖,置古琴于金砖上,演奏时琴音会变得更加优美清越。
文人墨客以其美学品位寄予金砖新的内涵,寻常百姓却以生活的智慧赋予金砖更多的实用价值。金砖厚度大,吸水性强,质地冰凉,安置在桌面上,可在夏日为蔬果降温;家中学童用毛笔蘸了水在金砖上临帖;乡人也曾在金砖上晾晒酱瓜、雪里蕻……使金砖拥有了古拙、粗犷、敦厚的气质。
如今,苏州御窑金砖的制作工艺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钦工精料”到“案头清心”,再到如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时光的流转中,这是怎样的亘古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