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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乡
贝贝是一只品质优良的京叭,毛雪白,眼睛像一对玻璃球。
贝贝到我家时刚满月,弃婴心态严重,敏感、胆小,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好像一切都让它感到不安全。长大了就狂傲起来,颐指气使,颇似一个责任心很强的管家,不许鱼缸里的金鱼跳起来;不许花盆里的花随风摇摆;不许羽毛球拍躺倒,尽管是它弄倒的。
贝贝对自己的伙食不满时,会自作主张来到餐桌前,两条后腿站起,两只前爪耙子一样给自己嘴里搂吃的,一次将西餐刀扒下来掉在儿子的脚上。儿子尖叫着抗议:“妈你管不管?你家老二差点把我剁了!”
我和贝贝做的最多的游戏是将自己的近视眼镜摘下来,给它戴上,看着贝贝醉鬼一样在房子里踉跄踱步,笑得脖子都发酸。
贝贝的等级观念很强,具体表现在打电话上,我打手机时它一般不吭声,也许以它的智商判断,手机的音乐很尊贵,不是一只狗可以随便干预的;但坐机一响,它必咆哮,因为我打坐机的时间比较长,影响对它的关注度。
朋友送来一只甲鱼,我将它暂时养在盆子里,贝贝不喜欢这个不速之客,天天围着甲鱼转,威胁地低吼着,似乎警告甲鱼要乖乖的,这个家我说了算。但甲鱼不买账,看见它就将头爪缩回脖子里,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态。这让贝贝很生气,总想教训一下甲鱼。
一天晚上,贝贝突然惨叫着跑到我面前。天呀!它的嘴唇上吊着甲鱼!我和儿子动用了钳子、镊子、西餐刀,才将甲鱼卸下来,但贝贝的嘴肿了几天。后来杀掉甲鱼,将盖送给贝贝,它却不吃,总是用研究的眼光仔细地看,似乎在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让甲鱼遭到“凌迟”?
有一天,我不在家,朋友带着贝贝去玩,一时疏忽就丢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真的丢了一个儿子。即使一条毛毛虫,只要跟你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就会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我在街上无数次地寻找,甚至看见一只京叭,就神经质地喊叫:“贝贝——”。
害怕那种失去的伤感,从此我不再养狗。
两年过去了,我在护城河边散步时,意外地看见了贝贝。它贴着一位耄耋老头的裤脚,一路小跑。我惊讶极了。记忆里我遛它时,人和狗就像在进行百米赛,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如今,它竟然变得这样“温顺”。
我大喊一声“贝贝——”!贝贝抬起头,瞬间恢复了对我的记忆,冲到我身边尖叫着,蹦着高要跳进我的怀里。我抱着它,亲着拍着,好像看到了远游归来的孩子。
一直站在旁边的老人突然喊了一声:“老伴!”贝贝一哆嗦,腾地跳下去跑回老人身边。我知道,贝贝有了新名字:“老伴”!或许,它真的代替了一位老伴。
我歉意地说:“对不起,可能我认错了”。老人却说:“你没认错,几年了,这狗一看见戴眼镜的女人就追,可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还给你吧”。
这怎么可以?我爱贝贝,但它只是我的一只宠物,对于老人,它已经成为亲人一样的“老伴”!
我要走,贝贝跑过来咬住我的裤脚呜呜叫。老人要走,贝贝又跑过去咬住老人的裤脚呜呜叫。那种难舍难分实在让人不忍!
我抱起贝贝,亲亲它,把它放到老人的怀里,理着它的毛给它讲道理:“你现在叫老伴,要尽好老伴的责任噢”。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贝贝在我身后“呜呜——”地哭了,但是没有追过来。
我抬头看看天,傍晚的霞光艳丽无比,晃出我满眼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