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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初秋对于美籍华人蔡乐天而言,注定是不一样的。9月4日,他在福建省厦门市思明区人民法院法官罗彬的陪同下,在厦门国土资源与房产管理局拿到祖屋的房契时潸然泪下。
在耗费他近十年的心血后,这套承载整个蔡氏家族记忆的鼓浪屿老别墅的权属终于有了着落。“想不到在我花甲之年竟然还可以再回祖屋看看。”蔡乐天蹒跚的脚步似乎也在诉说着这套蔡氏祖屋背后一波三折的故事。
历史变迁,房产契证竟成谜
故事的源头要追溯至1912年。
时逢辛亥革命,推翻帝制的大背景,政府号召华侨回国发展实业,共建家园,掀起华侨回国的热潮。旅居菲律宾的华人蔡华亮携妻回国,耗费半生积蓄在鼓浪屿建成蔡氏别墅,同时分予膝下三位儿子,即蔡全安、蔡全福(蔡乐天之父)、蔡全才,以期一家族人人丁兴旺、和和睦睦。“房子的建造结构为主楼、后楼和外楼,房子建成后,我祖父就立下遗训,房屋由我父亲、大伯(蔡全安)、三叔(蔡全才)三人按份继承。”蔡乐天说。
然而,战火纷飞。蔡氏家族的天伦之乐只持续短短时日,本来和睦热闹的家族也因此各奔东西,分崩离析。蔡乐天介绍说,“大伯留在了国内,三叔回到菲律宾经营生意,而我父亲辗转各地,最终去了美国。”而同时,房契和遗训也在战火中遗失。
1952年,稳定局面已现。鉴于原有房契丢失的情形,已在各地成家立业的蔡氏三兄弟决定补办房产契约,以“认领”回祖屋。“当时约定三家各派一名代表共同办理,大伯母、三叔还有我共同在《厦门日报》刊登了启事。”蔡乐天回忆往事历历在目。而《厦门日报》登载《启事》也有据可查,“查蔡氏兄弟三人有房地产三座,坐落鼓浪屿内厝,因全宗契证在战乱时遗失,今除向地政局申请补契外,特此登报声明将前列全宗契证作废。业主同启。”
1957年,厦门市人民政府财政局向蔡乐天颁发《房地产所有权登记证》。蔡乐天表示,“当时登记的产权人是大伯母、三叔还有我,每人各享1/3产权。”可是历史又开了个玩笑。在特殊时期,蔡家祖屋被收为国有,成为省属单位疗养院。而蔡氏一家人也由于政策原因,渐渐失去联系。而这过程,房产契约再次旁落,成为一个谜团,也成为后世“争产”的一个因由。
亲情难续,祖屋前子孙起纷争
1986年,厦门市房地产管理局依照规定,将蔡家祖屋退还产权,由蔡全安后代自行管业。后由蔡全安之孙蔡太平等人长期居住。之后,蔡太平等人根据规定办理房产登记。2004年,蔡太平在《厦门日报》登载《遗失声明》称“因保管不善,将房地产所有权证及全宗契证遗失,特此登报声明作废。”后厦门市国土资源与房产管理局依蔡太平申请,作出决定,“(蔡氏祖屋)房产,由蔡太平实际管理”,同时将原本在蔡乐天名下的产权份额登记给了蔡乐水(蔡乐天之弟)。
乡音不改,亲情难续。当蔡乐天时隔三十年回到国内后,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祖屋竟被人“霸占”。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霸占不还”的竟然是同一家族的后代子嗣。“按照血缘,他还应该称呼我一声叔叔,可是现在为了这套祖屋,竟闹得仇人相见一般。”蔡乐天一谈起蔡太平仍心痛不已。
蔡太平对蔡乐天有着一样的感受。原本听闻蔡乐天归国的消息,蔡太平一家人是欣喜不已,但是一谈到房产归属,蔡太平就抱紧戒心。在他看来,这位从美国回来的叔叔并不是“寻亲”这么简单,更为重要的是“夺产”。
在彼此戒备的心理下,双方关于祖屋归属的商谈都无疾而终。蔡太平认为蔡乐天已在美国定居,完全没必要回来趟“浑水”,而蔡乐天坚持自己的产权份额要“拿”回来。
就这样,叔侄俩渐渐成为陌路人。2009年4月30日,蔡乐天一纸诉状递到法院,诉请确认蔡氏祖屋中原登记在自己名下的三分之一份额为自己所有。
后经法院审理查明,讼争房屋(即蔡氏祖屋)作为蔡华亮夫妇遗留财产,由膝下蔡全安、蔡全福、蔡全才三子继承,成为按份共有,登记在蔡乐天名下的三分之一份额系父亲蔡全福所有。之后蔡乐天、蔡太平因各自继承而成为共同共有权人,这一法律关系延续到今日,并予以确认。
久不能下的过户裁定
拿到判决书,蔡乐天很快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要求按相应份额办理相关产权变更登记手续。原本,产权变动只需双方当事人一同到房管局办理即可。现在因为联系不上所有当事人而到法院申请过户裁定。
案件移送到了思明区人民法院法官罗彬手中,她犯了难。蔡氏家族经历四代繁衍,家族已发展成近20人的大群体,并生活在印尼、菲律宾、美国、上海、云南、新疆各地。如何帮助蔡乐天顺利过户,保证执行效力?罗彬陷入了沉思。
案件执行文书的送达是一个问题。根据规定,蔡乐天在立案时应该提供所有当事人的联系线索,以保证法院能及时知会当事人。但是实际上,蔡老先生提供的线索并不齐全,根本无法通过电话通知被执行人到庭。
在此情况下,罗彬亲自到公安局查阅户口迁移证明,从历史记录上查阅到当事人的经常居住地,并以邮寄送达的方式向各当事人送达执行案件通知书、案件告知书。值得庆幸的是,居住在云南、上海、新疆等地的蔡氏子孙都签收了邮单。
罗彬再接再厉,继续采用邮寄送达方式向远在海外的蔡氏子孙送达文书。“海外的也显示妥善送达,但是没想到的是,邮寄给蔡美丽(蔡全才的小女儿)的文书经多次投递,被退回厦门。”罗彬心急如焚,此时案件至此已立案数个月。而蔡美丽是接受文书送达的最后一个人。
考虑到蔡美丽的年纪,“会不会已经死亡?”罗彬心想,在之前的送达过程中就出现因当事人年纪高已死亡而不能送达的情形,在当地机关的配合下,罗彬才顺利找到其继承人,完成文书的送达。
而同时,由于“争产”斗争愈演愈烈,蔡乐天疑心蔡太平采取过激行为,在房子过户前,以实际管理人身份出售房屋。他多次到法院要求法官尽早下过户裁定。“罗法官,什么时候可以下裁定啊,我很担心对方会把房子偷偷卖了。”
如何找到蔡美丽变成最大的问题。罗彬尝试多种方式联系,根据当事人提供的电话线索多次拨打,均提示已不在使用;到出入境管理局查找近期出入境记录也未显示;联系蔡美丽最后户籍登记的公安机关,也回复说联系不上当事人。
皇天不负苦心人。7月9日,案件迎来转机。罗彬再次向近20名蔡氏子孙询问蔡美丽的线索时,居住在上海的蔡晓波(蔡美丽的侄子)回复说,蔡美丽现在也居住在上海,并刚换了新居。这对罗彬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7月9日,罗彬依新的地址向蔡美丽送达案件执行通知书、案件告知书。几日后,她接到了蔡美丽的来电,向法院表示已收到上述文书,并表示,由法院依法执行本案。过户裁定终于全部送达给蔡氏祖屋的合法继承人,蔡乐天等蔡氏子孙终于以继承人身份重返祖屋。
“现在,房屋前的老榕树终于有人照顾了,我当时出国的时候,只是一棵小苗,现在都已经是参天大树了。”蔡乐天在罗彬的陪同下走进蔡氏祖屋,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