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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英国作家麦克尤恩的处女作《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潘帕译)是惊艳的,这部里程碑一般的作品不仅开启了作家本人疯狂拿奖的征程,更让他成为了英国当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译本封面非常淡雅,加上略带忧伤的译名,让无数小清新臣服,但是一旦翻开书本,里面惊世骇俗的重口味内容又足以让所有读者震惊。
伊恩·麦克尤恩总是让我想起两位作家:一是村上春树,他俩几乎在同一年龄段成名,都是靠“性、青春、忧伤”出道,最后转回人文关怀;二是雷蒙德·卡佛,他俩都是描摹人物的高手,只不过卡佛是速写,冷静潦草的笔下是凌厉的人生爱恨,伊恩则擅长精工细作,毫无遗漏地捕捉每一处细节。
舍去那些如同油沼一般浮在水面上的性与暴力,水面下的8个短篇里是8个浮动在青春期上下的少年,他们处于一个尴尬的年纪和一个尴尬的位置。他们开始逐步面向这个世界,却不由自主地暴露出自身致命的弱点。在《立体几何》中,他们表现出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和强烈的探究欲望;在《家庭制造》中,他们被爱欲所折磨,在找不到出口的欲望迷宫中随意地宣泄,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性启蒙,没有爱也没有痛;在《蝴蝶》中,这些少年渐渐成长,对世界有了自己的了解,但内心深处是尚未褪去的幼稚,在一个尴尬的时期不可避免地与孤独交锋,最终失败者酿成大错;在《与橱中人的对话》中,他们开始离开家庭,踏上社会,却被强大的成人世界冲得七零八落,那些没有适应的少年躲在大衣橱中,通过幻想回到母亲那回不去的子宫。
八个短篇,八场少年游。有人说麦克尤恩是刻画边缘人的大师,可事实上他刻画的是每个人的青春。在那段青黄不接的时日,我们脑海中是一片混沌。我们毫无顾忌的做着自己,经常会没有理由地快乐或者伤感,所以在我们成人后则飞速的将其遗忘。而伊恩是那个细心的编织者,他用细腻的笔调穿针引线,将所有我们回头看或幼稚或可笑或不寒而栗的行为和当时敏感的心理巧妙缝合在一起。
我喜欢《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它可以看做这场少年游的终点。故事是一对十七八岁的少年情侣在码头边度过一个夏天。简单得像是任何一个人的青春时代,文中不断出现的微风,沙滩,还有码头,都是每个人年轻时代最好的象征。“最初的爱情”这是短暂青春期开始的象征———初恋。“最后的仪式”则是少年们跨向成人的仪式。这个仪式或许很短,就像文中打老鼠的事件———慌乱得叫人措手不及,但就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变了。这个仪式或许很长,长得如同一个漫长的夏,在等女朋友下班,最日常地聊天对话,在吹着码头的海风时发生,那些最平淡的微风,却也有雕琢岩石的能力,而一个个少年,又怎么抵挡得了成长的力量呢?文中有一幕:男孩去工厂门口等女孩下班,却发现一片穿着一模一样工作服的洪流,所有人都一样,他找不到恋人,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时光卷走,推向这条洪流。
伊恩是心理分析的高手,在他的笔下每个怪诞的主人公或每件荒唐的事背后,都有充分的心理成因。而支离破碎的家庭永远是一切痛苦和悲哀的根源,据说这和作者本人的家庭背景有关。说到作者背景,这本书写成的时候伊恩才23岁,尽管被捧上了天,但他依然属于非主流作者,写着让主流文坛所不能接受的作品。但随着他长大成人,有了一段幸福的婚姻和几个学业有成的孩子,住进了高级公寓,拥有了乡下别墅,《赎罪》世人皆知漂洋过海后,他的作品也日益温暖起来,被大众所接受。不知道他回头看看自己几十年前笔下的少年会作何感想。
事实上这本书我并没有看完,我的阅读停在了最后的几页。一番番少年游让我感慨,既然回不到过去,那么就停在那个尾巴上再也不要前进,再体会一下青春将逝又未逝的那一瞬间。
杨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