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40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我们奉命在完达山原始森林中为东方红林场清林。在一尺多厚的积雪上,我们拉动手中的大锯,钢锯却突然被大树咬住了——
每当看到这张伐木的照片,我就会立即想起发生在40多年前我在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劳动时发生的刻骨铭心的那一幕。
1970年冬我们奉命在完达山原始森林中为东方红林场清林。所谓清林,就是伐掉那些杂木树种,为成材的树种留出良好的生长环境。
一天,我带着一名只有16岁的知青“小上海”伐一棵10多米高、直径足有50多厘米粗的大树。在电影中我们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伴随着一棵大树倒下,高亢的“顺……山……倒……”号子回荡在山林上空。这不是作秀。“顺山倒”有两个含义:一是通知附近的人注意安全;二是可以观察树的倒向。
那天我们要伐的这棵树长得又高又直,且长在较平的地面上,这种情况让人很难准确判断大树的倒向。当我们伐完喊出“顺……山……倒……”后,大树却偏离了我们预想的方向,缓慢倒向了左前方的一棵大树,巨大的树冠与左前方那棵树的树冠交织在一起,把这棵断树架在了那里,这在伐木中叫“打挂”。
伐木就怕“打挂”。别说我们是新手,就是老伐木工也怕碰到这种情况,因为排除挂树存在很大的风险,要想安全排除危险既要有经验也要有合适的条件。我们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一棵树比较靠近那两棵打挂的树,于是决定伐这棵树去砸倒那棵挂树。不料由于后面这棵树距离前两棵树太近,树根伐断后向前倒下的冲力不够,不仅没能砸倒前一棵挂树,反而连它自己也被挂在了一起,形成了三树合一的打挂局面。这是“打挂”中最危险、也是最难处理的局面。挂在一起的三棵树中有两棵已被锯断,树的断面立在雪地上,如不排除险情,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而伤及无辜。
此时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摘挂”,就是必须伐倒支撑两棵断树的那棵树。这可是个要命的活。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只有硬着头皮去“摘挂”。此时我们就站在三棵大树的中间,头顶上三棵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像把张开的大伞。首先,我们选好了两个人的逃生路线,就是逆着树倒的方向跑出。林中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周围满是树枝荆棘,我们用斧头把逃生的道路全部清理干净,约定好只要听到响动就迅速撤离。
在开始摘挂前,我们照例先高喊出了“顺……山……倒……”提醒周围的人注意安全。在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一条腿半跪在雪中,横握一米五长的大锯一推一拉有节奏地用力锯树。而此时为了能随时快速脱身,我们只得站在雪地上,弯着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拉动手中的大锯,每拉一下锯就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观察大树细微的反应。紧张的空气凝固在寒冷的完达山中,林中一片寂静,只听到钢锯与大树的摩擦声。
猛然,我们同时感觉到了钢锯被大树咬住的那一刻,“夹锯”了!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听到了一个清脆的树干断裂声,“快跑”!我大吼一声撇开手中的大锯冲了出去。
一声轰响,山摇地动。我们刹住脚步回头看时,1秒钟前还是站立的三棵大树此刻已经横卧在雪地上,断裂的树枝树干横七竖八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树杈的折断声还在咔嚓咔嚓地继续响着,飞溅的雪花落在我们头上身上。远处,那把一米多长的钢锯被树压得像蛇一样卷曲着静静地躺在雪中……